谢幽寻撇撇嘴,暗想,这冷冰清果然是冷,以前是传说,现在亲见了,更觉如此。

冷冰清道:“敢问阁下贵姓?”

“谢幽寻。”

冷冰清确实没听过这名字,并没有太大反应。

谢幽寻挑眉道:“也是,跟你冷冰清比起来,真算是籍籍无名之徒了。”

在谢幽寻看来,冷冰清这态度,多少有些瞧不起人的意思,不过她早看开了,无所谓。

冷冰清可没有瞧不起人,她就是这性子。就算是天下第一榜上的其他人物出手,她也是如此淡然视之。

冷冰清道:“阁下身手了得,并不在我之下。”

谢幽寻细看了冷冰清一眼,有些意外冷冰清这般说话。这可和冷冰清那孤标傲世的形象不太符合。谢幽寻笑道:“你也不必勉强,天下第一榜上的人物,我等自然是不能望其项背的。”

“此言差矣,天下第一榜不过是江湖人士为了供大家消遣娱乐而弄出来的东西,并不具有参考价值。”冷冰清还是那般态度,语气没有一丝活跃。

“你倒是很谦虚。”

冷冰清看出来谢幽寻心下有些不服气,只道:“阁下如此风度,想必也未曾把天下第一榜放在眼中吧。若是真的看重天下第一榜,你应该找我挑战,你的身手,确实不在我之下。”

谢幽寻眉头微皱:“捧杀?”

冷冰清心下有几分无奈:“既然你我对事情的看法并不能达到一致,多辨无益。在下有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谢幽寻眼神一暗,按照江湖规矩,不一般是说怎么答谢的么?

谢幽寻忙道:“冷冰清……”

“怎么了吗?”冷冰清并没有转身,而是等着谢幽寻的话呢。

“我虽算不上是什么侠义之士。”谢幽寻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但是嘛,也算救了你,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冷冰清转过身来:“阁下他日若有所需,在下必竭力相报。”

“不用等他日,”谢幽寻撩了一下头发,笑道:“这样吧,你赠我一些金银财宝作为答谢就好了。”

冷冰清淡淡看着谢幽寻,谢幽寻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抱臂而立,仿佛觉得理所当然。

冷冰清道:“没有。”

这回答,也很理所当然。

谢幽寻心一沉,没有?怎么可能,只道:“你好歹也是天下第一侠女,说自己没钱,这有点不合适吧?”

冷冰清神色比谢幽寻还镇定,道:“真没有。”

谢幽寻打量了下冷冰清,除了身上的衣衫还算干净。整个身上的装饰,就是头发上那支木簪。

谢幽寻忍不住鄙视了冷冰清一眼,道:“先欠着。”说毕便纵身飞走。

冷冰清还愣在那里,这是什么情况……

和冷冰清一样不清楚情况的,便是出来帮助她的一帮人。他们是老高暗中派遣的。这消息已经到了老高手中。

老高捻着稀疏的胡须,喃喃道:“这谢幽寻跟冷冰清并没有交集呀,怎么会出手相助的?”

或许只有谢幽寻自己知道,她现在可是穷得不名一文。本以为救了天下第一侠女怎么的也能得到一些财物的报答,哪知道霜枫女侠比她还穷。

这年头,当好人都这么不容易了吗?

不知情况的老高将这些消息一并发给了南下路上的温临风。

温临风看了信,摇摇头,只叫老高盯好李梦天的行踪。

李梦天的行踪可不止温临风一个人盯着呢,暗处多方势力亦跟随着,李梦天好像也不甚在意。

李梦天一行南下,天真的李廷更不可能发现什么异样。

雪融后的地面湿漉漉的,车马疾驰,溅起点滴泥土。咿咿呀呀的车轮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简单的循环。

车内,王春麟见李梦天沉思,问道:“老爷所思何事呢?”

“我在想街上那出手相助的群人!”

“他们应该是江湖的一些帮派,江湖上的几大帮派,都有各自的势力范围,或许是有些交情的。昨天我送了从家里带的雨前龙井给那位赵月白,对于这街上的动静,想是听到了,便过来解围的。”王春麟解释道。

“恩,合情合理~”李梦天神色淡然地摇着扇子。

“老爷觉得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王春麟虽然是武将当中难得心思细腻之人,但无法面面俱到,如今听了李梦天这么一说,思忖起方才的情景,确实有些匪夷所思的地方:“老爷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有些蹊跷。其实我首先想到那个生事的老头子连官府都不怕。昨天和赵月白谈论,他们也是游走江湖的。今天能全凭一句话就息事宁人,绝非小可之辈。”

本来因为自己昨天的鲁莽还处在窘境之中的李清筠听到此处,更加有些不好意思,笛子也不转了,衣服也不捻了,也不看窗外的风景了。两只手一会儿放在膝盖上,一会儿叠抱在一起,迟疑稍许,声音低沉道:“爹,是孩儿不好,是孩儿贪玩,才引来这么多纷扰。”

“若非你引起,咱们未必能看到。即便咱们看不到,不代表他就不存在。”李梦天似是在开解,“吃一堑长一智,这般,我们算是欠了他们一个人情。若是以后遇见,还是要还的。让陈良着人去查一查他们的底细,看看究竟如何。”

“是。不过老爷这般,想低调行事,也实在太难了。”王春麟考虑着前因后果。

“无碍,你可别忘了,江湖上我还有个李无逸的名号在呢。”

王春麟笑道,“老爷许久不用李无逸这个名字行走江湖了,若真是忽然出现在江湖上,不知道又会引起什么风波。”

李清筠不以为意:“爹,您都退出江湖那么多年了,现在江湖上的风云到底如何?您有几分把握。”

“呵呵,确实,并没有多少把握。”李梦天语气清淡,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把握。

李清筠偏着脑袋,道:“以前在宫中,总是觉得天下太平。没想到出来看了,才知道并不是想象的那样子的。”

“嗯,不错,看来是长见识了。”李梦天理了理清筠的头发,将额上反过去的玉簪子转正了些。

王春麟笑道:“老爷宽心便是。如今少爷出来了,又跟了思杰子房,他们都是有江湖经验。少爷也是最聪明伶俐的,许多东西一学便会。这不才出来,等到后面适应了环境就好了。”

李梦天微笑点头。

李清筠本来觉得自己可以独当一面,没想到在父亲眼中,自己还是个不省心的孩子。又想到昨日引起的风波,确实有些任性。看到父亲心中仿佛有许多心事。是啊,父亲又要管理天下,还要牵挂不省心的自己。想到这里,李清筠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这种失落与不能去玩雪,不能去看风景的失落不同。这种失落,或许是自己十五年一来,第一次感到自己和父亲的差距,还有将来面对父亲手中江山的能力。不觉叹出一口气来。

“好端端的,怎的又叹气了?年纪轻轻的,这可不是个好习惯。”李梦天听到儿子叹气,心中也料到几分他的心思。

“爹,我突然想母妃和妹妹了。”

“才出来几天就想回去了?终究是心太浮躁。”李梦天嗔怪的语言中还带着一丝慈爱,“别想其他的了,吹一首来听听吧!”

李清筠难得见父亲要求自己吹笛子的,心情又开朗起来。忙从腰间取出玉笛吹起《梅花落》,外面骑马的几个人也跟着哼起梅花落的曲子。

李梦天身侧的那支梅花,时而在穿过窗帘的风中颤袅,时而随着马车摇曳。满枝的幽香,弥漫在空气中,李梦天早已从旧梦的忧伤中退出来,转而珍重眼前的妙景。

青史几番春梦,黄泉多少奇才。不须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现在。

人生许多时候不都是如此,旧梦纵好,终究难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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