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天思索着,将所有线索梳理一遍。

天下轻功能和自己并驾齐驱的,在见到昨夜那个白衣人之前,便只有传闻的旧时月色以及唯一和旧时月色打成平手的一线天。

旧时月色,一线天……

李梦天嘴角微微勾起,眼底露出一抹欣赏的笑意。

天下能让他露出欣赏神色的人,委实不多。不过昨天那个惊鸿一瞥的白衣人,却在他心中留下了不比旧时月色浅的印象。

旧时月色的名声在江湖上流传了十多年,被公认的正道栋梁,人送外号“武林皇帝”。

虽如此盛名,却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字,只知道旧时月色这个号。甚至连这个号,也是别人给他取的。闻说是别人曾听见他吟诵姜夔的《暗香》,开头便是“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

曾有人问及他的姓名,只听他吟道:“来时风雨去时晴,无踪无迹亦无痕。夜色如水薄春色,落枫似霰送秋阴。手中三尺紫霄剑,愿为六合鸣不平。自有天地为知音,江湖何必留姓名。”风雅无匹,不久其大名便在江湖上流传开来。

好事者便直接用“旧时月色”这个号代指他。只要说到这个号,大家都知道是谁就行了。出人意料的是,旧时月色也没有反对别人这样称呼他。久而久之,“旧时月色”还真成了他的号。江湖上惯提他的,直接称“旧时月”。

江湖之大,原本还有人冒充旧时月的,后来闻说天下第一杀手不留行要找旧时月挑战,谁还敢冒充?

不留行和旧时月之战是江湖一件大事。然而,当不留行找到旧时月的时候,正好遇见旧时月和一线天交手。一旁观战的不留行,直接认输离开。

这件并不怎么光彩的事,是从不留行口中说出来的。这样一来,旧时月的名声,更加名噪海内。

明眼人能看出来,不留行这么直接地说一线天和旧时月的事,无非是一招捧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尤其是武林。江湖规矩,武功高低可以随意挑战。不服谁便可以挑战谁,且被挑战者必须迎战,否则会受江湖唾弃。挑战者若是去挑战江湖排名前十的,赢了的话,便可以一战成名。

出人意料的是,天下但凡找旧时月挑战的人,还没动手,便心悦诚服地认输了。邪恶之人改邪归正,贼子放下屠刀,浪子回头,绿林从良……

开始还有许多人不信,旧时月难道又三头六臂不成?非得去会一会。结果却如传闻中一般无二。颇有几分“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的味道。奇之又奇的是,此人不信神佛不坐禅,不学黄老不修仙,无门无别,无帮无派,真真一人仗剑走天下,只为人间除不平。

虽身在朝堂,李梦天可没少留意天下第一榜中人的动向。闻说旧时月唯一引为知己好友的人,便是跟他风格迥异的神秘人。

天下,或许就这两个人彼此知道对方的名字,还守口如瓶地不向外界透露丝毫。

李梦天细细咂摸着昨夜那人的箫声和最后离开的身影。

虽然他能看清那人没有戴斗笠,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便是认为此人就是天下第一神秘人。既然有意提醒,却又不愿露面,这立场,颇值得玩味。提示这么重要的信息,证明他对江湖局势亦是了若指掌。这神秘人,真的不简单。

李梦天想了一回,喃喃道:“但愿我们是友非敌。”

马车之外,依旧在争论。

“这样嚣张的气焰,官府难道就不管了吗?”王麟脑海中闪现的,是江湖帮派的势力。

江湖上有五大帮派,分别汉中的白虎帮,以控制长江汉水湘水漕运起家;江左的青龙帮,包揽了江浙一带的丝茶盐粮;赣南清屏会,贩卖竹木;云贵金凤帮,私自开采金银铜矿,黑市流行的黑钱,几乎有一半出自金凤帮之手,还从境外走私名贵木材;辽东的黑鹰帮,以倒卖东北的人参鹿茸貂裘闻名于江湖。

这几大势力,除了清屏会稍微低调些,其他几个帮派,天下安定之时便会收敛手脚。但凡有些个天灾人祸,便从中发横财。

因不了解暗中势力,当地官府也不敢轻举妄动。况且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就算动起手来,也占不到多少便宜。如此,大家心照不宣的井水不犯河水,保持着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想到这些,王春麟心里顿时有些纠结。从江湖五大帮派的势力来看,目前所在的地界是湖广道襄阳路。从势力范围来看,应是被白虎帮所暗中管辖。眼前这个人在说到官府时,竟然无动于衷,可见势力绝非一般。

王春麟转开话题:“在下路过贵地,不知有何得罪之处。”

老头语气很是嚣张:“没什么,就是想让你们长长见识,以后行走江湖的时候,说话小心点。”

马车里头的李梦天倒是神色淡然,无论发生什么,如果官府不管,就用江湖手段解决。如果官府管,就更好说了。唯独一点不好说,便是他们的身份。

若是普通江湖寻衅滋事之人,倒也好解决。怕的就是暗中势力知道他们的身份故意闹事的。

李清筠下了马车,不忿道:“你这个老头,你怎的这么啰嗦,要打就打,谁还怕你不成。”

李梦天在车上听了这句话,无奈摇头,叹道:“这性子越来越毛躁了。”却也不理会车外头的情况,支起额头,慢摇着扇子。

老头子见到昨天这个言语不逊的少年,更是来气,喝道:“上~”

一群人正要动手,后面一个藕荷色衣衫的青年健步跃身前来止道:“且慢!”

老头一看眼前这个青年,忙伸手示意左右停下。

青年向双方分别拱手行了一礼。王春麟也还了一礼。

赵月白和两位青衣男子也赶过来。

见是昨天悫音坊的那几个人,李清筠一阵窘迫。

藕荷色衣衫的男子,正是昨夜追他的男子。两个青衣男子,正是昨天在门口拦他的人。

这真是,冤家路窄。

王春麟和赵月白互行了礼。

赵月白问道:“这位少年是?”

“这是我家少爷。”王春麟语气甚是谦和,听赵月白这语气,想是已经见过了。王春麟看李清筠的神色,也猜到了一二。笑道:“我家少爷最是淘气的,想是已经与几位见过面了。”

李清筠忙上前行了一礼:“昨日晚辈有所冒犯,还望先生原谅。”

这声不禁让车内的李梦天哑然一笑。廷儿低头,可是难得啊。

赵月白这才认真的看眼前这个清容俊貌的少年,不由得啧啧称奇:“少年眉间宏宇,堪称人中龙凤。昨天随口便指处话本与正史不同之处,可见是博学广识的。”

李清筠面对陌生人的夸赞,有些不好意地摸摸头。

安羽灵正和骑在马车上的贺连互吐舌头,赵如燕则有几分不好意思。

赵月白上前向枯瘦的老头道:“老秦,好久不见啊。这几位是在下的朋友,不知道是否有什么误会?”

枯瘦的老头本来愤怒的面色,听赵月白如此说,不得不从干枯的脸上强挤出一丝干枯的笑意:“哪里哪里,既然是误会,我岂有阻拦之礼?你这个老赵头,是什么时候来的松坪镇,都不说一声,我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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