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筠一下子没了影,王春麟赶忙叫二人跟上。

李清筠边走边看,在一旁的铺子上拿了一个精美的玉埙,还没给钱就径直走了。店家主事的老头马上带着两个小厮边喊边追上来。一群人簇拥在一起,卢安卢勇看见人堆,已经意识到是少爷惹了什么事了。上前一看,人家拿着李清筠,李清筠见这么多人又不好直接挣脱,本想着后头卢安兄弟二人来付账,再仔细瞧瞧这店老头的嘴脸,真不想多看第二眼,便说还埙给店老板,老板却不乐意,非要十两银子。

卢安上前一把抓住店老板的手,厉声道:“放开我家少爷。”

卢勇掏出银子:“给你看看,这是十两银子,像是没见过钱似的,快给我们少爷道歉。”

那枯瘦的老头子面色铁青:“少年人,放狂也要看清地盘,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还是先去学学规矩,再来这里说话。”

卢安喝道:“识相的拿好银子走人,若是真要闹什么事,你可占不到便宜。”

李清筠一脸不高兴:“本公子稀罕他的道歉,你们处理吧,我先走了,看着这嘴脸就有气。”说完转身就跑走。

老头子身边的两个小厮准备动手,卢安眼睛一瞪,二人有瑟瑟地停住。卢安卢勇二人立刻又追上去,却不知淘气的李清筠悄悄躲在了身后,看着二人慌张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一路走走看看,已经没有什么新鲜,却听一个茶馆里头有人说书,李清筠抬头看门上的匾额写着“悫声坊”三个字,左右两旁挂着“嬉笑怒骂,听书中事;温良恭俭,看世间人。”看来是个专门说书的地方,李清筠便准备进去看看热闹。

李清筠方到门口,却被门口两个人青色衣衫的男子拦住:“小兄弟,这里可不是免费进去的。”

“这里进去要给银子?”

“是的。”两位男子面色并没有很严厉,大抵是经历了刚才那一场风波,这会子倒让李清筠感到一股和善,比起刚才那个见到银子眼睛发光的老头子而言,还是这两个年轻人客气不少。

李清筠一笑:“两位大哥,我身上没带银子,我就进去看看,您看方便让我进去看一看吗?就一眼。”

“小兄弟,看你衣衫华美,可不像是没带银子的人呢,我们走江湖也不容易,还望小兄弟体谅。”另一个体格稍微魁梧的男子,声音却很温和。

确实,李清筠一身天蓝色锦缎,袖边和衣襟上的花纹,都是极其精致的簇金绣,金线细腻,云纹栩栩如生。加上腰间的羊脂玉挂饰,脚上穿的羊皮靴。这身打扮,说身上没钱,叫旁人听了,除了内心一阵冷笑,只觉是敌意捣蛋。

李清筠眼睛转溜着:“那我先进去看看,待会儿叫我家随从送银子过来,二位大哥看行不行?”

“这是我们的规矩,怎么可以为你一个人破例呢,即便小兄弟是个讲诚信的人,可我们行走江湖的,规矩定了就定了,无规矩不成方圆。”黑瘦高个子的男子道。

李清筠十分不悦,喃喃道:“好吧,那我从别处进去!”

“这里没有别处可进,你还是回去找你家大人吧,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一天呢,你明天来看也可以啊。”体格魁梧的男子面容敦厚,语气也比那个黑瘦的高个子说话和气些。

李清筠瞅了一眼四周,心里横生一计,不让从正门进,可以从别处进啊。于是开心的对二人道:“那好吧,我回家了,明天再来。”

两个青衣男子复又站回原来的位置。

李清筠趁他们一转身,一溜烟便飞上了屋顶。从屋顶看下去,院子里挤挤杂杂好不热闹。院子中间搭了一个简易的台子,台子两旁挂着一幅对联,道是:“青史几番春梦,说尽天下兴亡事;红尘多少奇才,都在江湖笑谈中。”

台子旁边一株红梅在春寒中开得格外娇艳,飘香四溢。台子里头一个极其俊秀地年轻人在说书,讲的正是汉书中的故事。旁边还有几个年轻人在比划,还有一个小孩披着一件羊毛衫坐在地上,像是在演绎故事中的情节。

宫中早就有说书的戏,不过这种加了几个人在旁边比划的,着实新鲜。李清筠看得入神,讲书的人道:“只见苏武向着雁群吹了一声哨,一只鸿雁飞将下来……”

李清筠细细一听,这不正是苏武牧羊的故事么?汉书里分明是汉使假借说收到苏武的书信,怎么成苏武唤来一只鸿雁呢,便直声道:“分明不是这样的,苏武根本没有唤来鸿雁……”

甫一出声,听得认真的人们立刻转身过来看着这个坐在屋顶的少年,李清筠才觉后悔莫及。一个身手敏捷的年轻人一纵身起来:“哪里来的黄毛小子,竟敢在这里撒野。”

门口两个青衣男子也追了过来,台子上另一个年较长的人示意说书的人继续,院子中议论纷纷吵吵嚷嚷便渐渐恢复如方才那般。

李清筠见那人追过来,立刻纵身飞走。追的人见飞走的少年身手如此,追了十来丈远,便停在屋顶看了看他远去的背影,只得作罢。

卢安卢勇看见远处天蓝色身影,迅速在拥挤的人群中追过来,抱怨了一番,二人左右紧紧守着李清筠回到客栈。

李清筠一脸得了胜利的喜悦挂在脸上回到客栈,还在和卢家兄弟讲着方才的精彩。

李梦天和王春麟正品茶,李清筠一见了父亲,立刻噤声。

陈良几人也正巧回来,禀道:“老爷,在镇上问了一下,没有看到种梅花卖梅花。”

李清筠方才想起听书的那个院子,不就有株梅花么。刚才一心在玩耍上,居然忘了给父亲折梅花。不过想想书院的那阵势,要不是跑的快,指不定还要闹到客栈来呢,到时候少不了又是父亲的一番训斥和王春麟的一番絮叨。

李清筠想想心里还是一阵侥幸的。方听说梅花的事,李清筠顿时生出待会儿天色暗下来,偷偷去折一支。不过这样的话,被爹爹知道了,肯定要挨骂的。

左思右想,李清筠仍道:“我知道哪里有梅花,街南有个悫声坊,里面据说是说书的,我路过那里,闻到了梅花的香味。不过刚才贪玩,竟忘了给爹爹采摘一支梅花。”

王春麟笑道:“这好办,让十三和亦真去讨两枝来。”

贺连贾亦真得了吩咐,笑道:“好,我们这就去。”

李梦天看了眼李清筠,不善掩饰的李清筠忙把脸转过去。哪逃得过李梦天的法眼,便向贺连贾亦真道:“若是讨得到就罢,讨不到就算了,切莫在外头引起龃龉。”

李清筠不由得脸一红,父亲就是父亲。哎,自己还是太贪玩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默默垂下头去。

贾亦真贺连二人到了悫声坊,听书的人群已经散去。门口站的二位青衣男子也不再守门,贾亦真上前甚是有礼的问道:“打扰一下~”

里头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小胖男孩走出来,“二位公子,这里说书现在已经结束了,您要听书,明天再来吧。”

贺连看眼前的小男孩白白胖胖圆圆滚滚,每挪一步,整个身上的肉便随着身体行动的幅度很有节奏的荡漾,看着着实喜感,笑道:“我们不是来听说书的,我们是来讨一支梅花的。”

“啊……这样,我去问问二叔。”小胖孩半癫半跑地进去了。

少顷,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者出来,身材略瘦,身姿笔挺,一股清劲之气迎风而来。看着眼前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声音沉沉:“你们是来讨梅花的?”

贾贺二人点头揖手,贺连道:“还望先生成人之美。”

“这梅花不是我们的,我们也只是暂时借住在这里。这屋子的主人这几日不在,明天坊主回来,你们再来讨吧。”

贾亦真贺连这下犯难了,明天谁还留在这里,央道:“大叔,您就行个方便,我们家老爷十分喜爱梅花,我们已经找了好一阵呢,到这里才看到一树梅花。”

“爱梅花是文人骚客的事,你们家老爷既然喜欢想当个风雅之人,就让他自己过来,我倒是想讨教一番。”

二人哪里想到讨个梅花竟被这般为难,不由得抓耳挠腮起来,贾亦真冷静道:“我们还是罢了,多有打扰,实在抱歉。”

老者见贾亦真如此斯文识礼,便道:“年轻人,你这个态度我很喜欢,我就自作主张,允你一枝梅,不过想要得到梅花,须作诗一首才行。”

二人霎时脸色犯难,这平日里虽然跟在老爷左右,耳濡目染的会吟几句诗,可到底没诗才,强硬作诗只怕叫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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