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没想到她会替她说话,云韶妙目一转,推开屋子。

满堂皆惊。

只瞧来人一身苏绣曳地描花百褶裙,头挽朝阳五凤髻,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插在发间,随她走动轻摇慢坠,当真艳丽逼人不可直视。

江瑶素揉揉眼,心道这女人怕不是疯了,才失了身,竟打扮得这般光彩。

谢知微眉尖轻蹙,移开目光饮茶。

云韶在丫鬟搀扶下慢慢向正坐走去,昌平郡主见了她忙迎起身,关切道,“韶儿,你可好些了?”

云韶施施然行礼,“谢郡主挂怀,云韶已无大碍,还请郡主宽心。”说罢在右首处坐下,端起茶来,绝口不提薛桓一事。

昌平郡主大是尴尬,她不主动问,她也不好说,只得使个眼色。一向交好的小姐开口,“云韶妹妹,救你那人在外面候着,你是否”

“姐姐莫要说笑,哪里有人救我。”云韶放下茶杯,“你说得莫非是那轻薄我的贼子?正好,我也想见一见他。”

轻薄?贼子?

众女一呆,明明是你的救命恩人,怎么要说成贼人?

可旁人不懂,昌平郡主立刻领会。

一时犯了难。

云韶摆明是要牺牲薛桓保全清誉,但这薛桓是新科榜眼,又怎能随意处置。

昌平郡主迟迟不发声,云韶低眉饮茶,冷笑。

当年出此事端,昌平郡主封锁消息,看似为她好,最后还是传扬开。当时京里一片骂声,都说她云家忘恩负义,却没谁想一想她闺阁女儿被外男碰触,除了嫁给薛桓,再无第二条路。

大夏男女之防颇严,那段日子云韶举步维艰,如果不是长孙钰突然求娶,她也不会感激倾心,更不会死心塌地帮他。

如今重来,云韶索性把这难题丢给她,反正人在你昌平郡主府出的事,你总要给个交代。

昌平不语,薛桓倒是等不住了,自请求见。

昌平默然允了,薛桓入堂,众人暗道好一个风度翩翩的玉面郎。

他目不斜视,对着云韶一揖到地,“云小姐,薛桓冒犯,还请恕罪。”

“你要请罪?”

“正是。”

“好。”云韶忽将手中茶水泼出。

哗啦。

玉面公子变成落汤鸡。

薛桓脸上怒气一闪而过,强忍道,“云小姐可是出够气了?”

“不够。”云韶轻笑,直接将茶杯掷出。

她练过武,那杯子硬生生砸中额间,鲜血顿淌。

堂中寂静,贵女都被这场面骇住了,那薛桓也呆上一呆,喝道,“云韶,你不要太过分!”

云韶慢条斯理道,“哦?不是你要请罪的吗,怎么,如今后悔了?”

“你!”

薛桓气结,谁不知道请罪是虚词,这女子竟当真?

江瑶素看不过眼,帮腔,“云韶你够了,你的命可是薛公子救的!”

“是吗?我可没叫他救。”云韶淡淡道,“当日塘边,我的婢女都在,就算没有她们,郡主府懂水性的丫头、婆子也不少,如何轮得到一个外男动手。”

这些也是她后来才想明白,当日落水,云韶记得并不清楚,只知道吃过午茶脑子晕沉,有人提议到池边解暑,她瞧着水面波粼,仿佛有巨大旋涡吸引般一头栽下。那时候花园的贵女甚多,随行丫头婆子少说十几个,怎么就那么巧,让薛桓救了她?

可惜上一世愚钝,以为封锁消息就没再查,现在看来处处疑点,说不定有人背后设局。

厅中寂静,薛桓无言以对,贵女们也纷纷点头,觉得这说法有几分道理。

云韶垂了目,转向昌平,“郡主,云韶虽没品级在身,但也不敢污平南侯府声誉,还请郡主做主,还云韶一个公道。”

昌平好生为难。

云韶这话极是厉害,前面说“郡主府懂水性的丫头婆子不少”,便在暗指她救援不力,后面抬出平南侯府来,更容不得她拒绝。

但薛桓是朝臣,她区区一介郡主,哪有权利来处置他。

昌平一时好生懊悔,办什么赏花宴,请什么榜眼解谜,人没笼络到,还把自己搭进去。

郡主不语,云韶便等着。

她知道昌平没胆子处置薛桓,也知道人多口杂这件事遮掩不住。但要传,就必得是薛桓轻薄于她,而这个口实必须从昌平郡主嘴里出。

果然,昌平考量好一阵开口,“韶儿,这件事说来也有我昌平的过错,薛榜眼年轻气盛一时着急,想必没顾全,你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一回。”

她说饶,便已承认是薛桓过错。

云韶抬眼道,“郡主说饶,云韶自当从命。”她望向薛桓,“薛榜眼,此次你莽撞轻浮,姑娘不与你计较,但盼你日后谨记圣贤教诲,莫要再犯。”

薛桓张口欲辩,在昌平的示意下只得忍回。

“多谢云小姐。”

“对了郡主,韶儿身子还有些不适,先走一步。”云韶起身,昌平忙握住她手,亲切道,“既不舒服,那可要好生歇息,来,我送送你。”

贵女们眼瞅着昌平把人送出府,一口一个姐姐妹妹,好似亲姐妹般,都傻了眼。尤其江瑶素,还没想明白呢这分明是云韶失身落水,怎就变成大度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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