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本来打算提一提凌珍珍的,现在也不提了,假装是回应凌贤妃刚才的示好。她看清凌贤妃的意思了,不就是拉着自家,孤立杜皇后吗?
你怕不是个傻子吧?穆士熙的媳妇儿天天往你屋里跑,你敢说只是为了弄杜皇后不是要弄三郎?只弄杜皇后也不行啊!梁玉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还是笑嘻嘻的。杜皇后再糟糕,也不能先于凌贤妃完蛋,这是梁玉得死守的底线。
凌贤妃呢?早知道妹妹的事情了,一面怨妹妹不懂事,一面也担心梁玉从中作梗。所以她先示好,见梁玉什么都不说,便以为是达成默契了。
皇后和太子捆在一起的时候,是很难撼动的,拆开来就容易得多。尤其是无子的皇后,更好对付。凌贤妃又鼓起了干劲。
她也后悔这“联梁抗杜”的主意明白得太晚!要是早一些,梁婕妤对她更不设防的时候与之交好,当初别踩那一脚,现在效果岂不更佳?
两人都认为自己想明白了道理,笑得比亲姐妹还亲。凌贤妃也确实想,珍珍长大了,心也大了,要是有“凡品”这样灵醒,哪用我这么操心呢?
梁玉却一点也不想梁婕妤变成凌贤妃这样,傻就算了,傻还要跳出来,你露腚了你知道不?还是我姐这样好。你们两家只管打,但凡帮你一个指头,都算我输!
两个虚伪的女人凑到一起,一个比一个会说话,装起亲热来比真的还像真的。凌贤妃夸梁玉懂事,梁玉就夸凌贤妃可爱,再谦虚一下,小捧一下凌珍珍:“娘娘别这么说,珍珍热心的,她不说我,我都不知道还真观很灵呢。”
梁婕妤又插不上话了,抱着杯子在边看且看且笑。她是对付不了凌贤妃了,好在妹妹不吃亏。桓琚就爱看这样的大团圆,两个花朵一样的美人相亲相爱,桓琚产生出一种“果真如此,我死也瞑目”的安慰感。
桓琚毕竟是皇帝,前面又有了奏本,程为一不得不打断他观赏虚伪表演的进程,将他请了出去。三个女人都站起来送他,梁玉隐隐听到了一句:“……参奏……枉法……杜……”
桓琚一走,梁婕妤就放松了,再看凌贤妃,似乎也放松了。三人又说了一会儿换季之类的话题,凌贤妃最有眼色的一个人,见姐妹俩还有话要说,干脆利落地起身告辞,临行前跟姐妹俩说:“珍珍那个丫头一点也不贴心,你们得空就到我那里坐坐。”
梁氏姐妹也笑吟吟的答应了。
凌贤妃一离开,梁玉就说:“阿姐……”
梁婕妤答道:“我知道。她这是想拉我结伙,跟皇后娘娘叫阵呢!我才不上当呢。上赶着受这个气干嘛?!”
梁玉笑道:“我就知道阿姐英明。对了,还有一件事……”小声把凌珍珍的事情说了。
梁婕妤皱眉道:“哎,那个小娘子跟她姐姐不大一样,虽然娇惯些,其实心地要更好。也到了思春的年纪啦,萧家郎君看着也是顶好的少年郎,唯一的不好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的,这桩好事恐怕成不了啊。”说着,嗟叹良久。
梁玉道:“阿姐,你醒醒啊!什么门户?凌家出得起买萧度的钱!他俩那算事儿吗?心疼别人家孩子的时候,先想想自己孩子吧。萧度什么鬼话都对她讲,闯的祸也不算小了吧?他可是东宫官。他两个就是一块儿吊死了,我也不能忘了自己叫他们坑了的事!别叫他那漏风嘴再把三郎给卖了!”
儿子就是梁婕妤的命,妹妹也是自己家的更可人疼,梁婕妤登时换了一副面孔:“不错!我须告诉三郎!玉啊!外头爹和兄弟不大顶事,可累着你了。凌家心眼不好,咱都知道,你别再探头探脑的了,抻着个脑袋叫人敲了咋办?”
梁玉笑弯了眼睛:“还是阿姐疼我。”梁婕妤在她脸上掐了一把:“行啦,疼你也不像别人姐姐那样能护着你,还得叫你靠自己。说出去怪丢人的。回家小心些。家里有什么不好的事儿,你告诉我,我叫三郎教训他们,总好过圣人出手。”
“哎。”
梁玉给姐姐通风报信了,也看着姐姐日子还过得去,梁满仓那一页在桓琚这里算揭过了。还意外发现了凌贤妃策略的改变,当然,她不打算去当炮灰。
回到家里先见梁满仓,告诉他桓琚不打算再追究了,但是要他老实读书。梁满仓如今倒乖:“天爷,可算过去了。”
梁玉一挑眉:“过去了?放到一边儿啦,哪天您再犯个什么事儿呢,它就又要被翻出来,一道算总账。”
梁满仓摆摆手:“去去去,就知道道吓你老子!哎,回来,见着你姐了?见着太子了?”
“就见着了姐姐,贤妃娘娘后来带着圣人来了,她还给你说好话呢。”
梁满仓发出不屑的哼气声,梁玉忍不住笑了:“亲爹,你哪怕装个样儿呢?记着,圣人喜欢什么都好。”
梁满仓叹了一口气:“知道啦。”
梁玉见他无话,才去与吕娘子说一日见闻,还要问一问今天普济寺有何事发生。不想才回到房里,就见到吕娘子坐在正房里看书,见她来了,将案上一份帖子推了推:“恭喜三娘,李家的帖子,邀你去赴宴。”
梁玉接过来,边打开边问:“哪个李家?咦?”她家邻居就有一家姓李的,所以有此一问。不意打开一看,这官职不对,是另一个李家,李淑妃的李。
吕娘子感叹:“三娘好心有好报呀。”
梁玉笑道:“是仁孝太子好心的结果。”
两人都知道,李家这宴,那是必得去的,还得去得恭恭敬敬的。想来看在李淑妃的面子上,双方都会将这一次宴会做得其乐融融。梁玉再问普济寺的事,吕娘子笑道:“无事发生。”包括南氏在内,头一次见到京城大寺的模样,看新鲜都来不及,又有奴婢跟着,拌嘴怄气的概率就大大的降低了。
梁玉放心了,这才说起宫里的见闻。
吕娘子第一关心的是那个“参奏……杜”说道:“皇后,完了。”
梁玉道:“是呀,圣人不想要她了。可我觉得,不能是为了贤妃吧?”
吕娘子肯定道:“当然不是!至少不是只为她一个。如果只是为了她,就不会对东宫这么上心了。”
“可是……”
吕娘子沉思道:“且看看吧,这里面变数太多。各方都还没有动起来,只有动起来了,才能看出征兆来。”
“最大的变数就是贤妃娘娘了。”
吕娘子笑了:“这个不贤良真是个人才!”
“吕师怎么也这样说?那是贤妃娘娘。”
吕娘子道:“好吧,贤妃娘娘,她真是个人才。三娘也不要太小瞧了她,您看她是朝令夕改,进退失据?却没有发现她灵活善变,就要摸着门儿了吗?三娘仔细想想,她一直在变,是不是?一开始,她是拿争风吃醋笼男人那一套应付夺嫡这样的大事,所以她败得惨圣人毕竟还不是昏君。”
梁玉接口道:“她变脸这么快,也是宫里常见的。谁得宠谁不得宠,都是摆在眼面上的,圣人哪有那么多的精力跟后宫玩你猜我猜?圣人的心思在朝上,其实也挺简单的。”
吕娘子看了梁玉一眼,她第一次听人说,皇帝的心思简单。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吕娘子接着说凌贤妃:“说她就要摸着门儿了,是说她已经发现单靠圣人不行,她开始与朝臣勾结了。这些奸狡之徒会为她出主意,这就要难对付了。好在咱们已经看穿了她,以不变应万变,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不要被她的眼泪迷惑了,你又不是圣人,心疼她干嘛?最妙的是,她以为能够拿捏得住你、利用你。就要摸着门,就是还没摸着,摸着了也未必就能进。进了你还能把她踢出去呢!”
凌贤妃是个半路出家来夺嫡的宠妃,因为起步晚,许多事情都得现琢磨,走一步看一步,常常走岔路,发现不对再改。没人教她怎么夺嫡,常拿争宠那一套来应付关系前朝大局的事,所以连在最了解的桓琚身上都失算了。对梁婕妤的态度也是很鲜明的一例,有梁玉在的时候,她会不自觉的忽视梁婕妤,这就是扎堆争宠养成的毛病,凌贤妃至今还没爬出宫斗的坑。
最重要的是,她和她的那些小人,低估了你。吕娘子的判断里,凌贤妃和她背后的人肯定是意识到了梁玉不是个傻子,但是“不傻”到什么程度呢?他们以为你顶天跟贤妃差不离的人,不会想到你有这样的天分。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梁玉却皱起眉头来:“阿姐还在宫里呢。”
“婕妤是真的不傻!”
“我当然知道,即使傻,她也有些傻运气。但是,您知道的,我胆子大,惯出来的。阿姐不敢出头,因为她在宫里低了十七年的头。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过来的。我就怕她遇到什么事儿,躲不过去,就坏了。我得找机会拜见一次大长公主!”
梁玉猜得不错,她前脚走,凌贤妃后脚就把梁婕妤给请到了昭庆殿。
昭庆殿里也换了装饰,比延嘉殿更精致。梁婕妤无心观赏,因为一进了殿里,凌贤妃先给她跪下了:“梁姐姐,你要救救我呀!”
我的娘啊!梁婕妤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反射性地,她也跪了下来:“娘娘,你怎么了?”
两人一跪,其他人也都不敢站着,也跟着跪了下来。梁婕妤慌张地四下看了一眼,好么,昭庆殿里已经没有闲杂人等了。这是排好了的戏啊!
凌贤妃哭得梨花带雨:“我是怎么进的宫,姐姐是看在眼里的。进到宫里之后,蒙圣人降恩,徐国夫人就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我总也忘不了,当年在昭阳殿里,徐国夫人叫姐姐对我用刑。是姐姐好心,没有伤我,我才逃过一劫的。可是如今……如今……我怕再也找不到一个像姐姐这样肯饶我一命的好心人了,呜呜”
梁婕妤道:“你快起来,咱们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呢?如今,如今,徐国夫人她也老实了呀。”
凌贤妃的眼泪,刚擦过又淌下一串来:“姐姐拿这话问自己,信她就会变成好人吗?咱们姐妹听她小妇长小妇短的,听了总有十多年了吧?她只不过是怕了圣人,才装老实。她没有和善,只有更恨!这是记在心里,等着咱们没有依靠的时候要算总账呢。”
这倒是事实,梁婕妤道:“大家都是有眼睛的,公道自在人心。你别哭。”
“我怎么能不哭呢?我有四个儿女呀!”说着,凌贤妃打了个哆嗦,“我宁愿就死,他们怎么办呢?徐国夫人会放过他们吗?还有梁姐姐……”
凌贤妃压低了声音,问道:“三郎有几个母亲呢?有几个外祖母呢?她能叫三郎自己拿主意吗?她先在自己家里做霸王,现在是在后宫里横行霸道,接下来,怕不是要当三郎的家呀!一山难容二虎,她能让三郎嫡母之外再有生母存活吗?姐姐,咱们这是在自救。”
梁婕妤倒吸一口凉气,凌贤妃这话说得太厉害了!梁婕妤紧紧握着凌贤妃的双手,眼神难得的认真,凌贤妃毫不退缩。梁婕妤垂下眼来,看着交握的手,说了一声:“娘娘!”
凌贤妃抱住梁婕妤,软语相求:“姐姐咱们一定要守望相助呀!”梁婕妤点点头。
凌贤妃的身子软了下来:好了,就差最后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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