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家沟有十来户人家,胡克昊也不知道这面包车到底是哪一家的。只见有户人家灯火通明,敲锣打鼓的声音传出很远,看样子这家人在办丧事。胡克昊和李天棒在喜鹊村遇到办喜事,在毛家沟又遇到办丧事,真是冤家路窄。

却说办丧事的这家姓毛,一共有五口人。老父亲毛国龙,三个儿子分别是老大毛博文、老二毛博武、老三毛博斌。去世的是毛国龙的妻子,毛博文、毛博武、毛博斌的母亲蒋翠芝。

蒋翠芝去世,停尸在堂。毛家请了道师先生,白天做道场,晚上又请人哭丧唱孝歌。哭丧的人用手帕遮住双眼,按照一定的韵律哭唱,一般是假哭,但哭到伤心处,唱的人和听的人都会泪湿双眼,真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起来。随着时代的发展,会哭丧的人越来越少。有的老人感叹:自己以后死了再也没人为他们哭丧!

毛家几个儿子轮流为亡母守夜,这天晚上是老大毛博文独自值守。他胆子很大,平时什么鬼怪都不怕,守夜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到了子夜时分,一阵凉风吹来,灵堂里出现了怪异的响声。毛博文仔细一听,像是棺材里发出来的声音。

毛博文是一个什么也不怕的主,他把耳朵凑近棺材边仔细听着,然后问道:“母亲,您现在还好吗?可有什么惊扰您?”毛博文再仔细一听,什么响声也没有了。毛博文给棺材前面的脚灯里面添了一些香油,烧了几张纸,作了几个揖,然后继续守着,慢慢地打起盹来。

突然,毛博文看见棺材盖自动打开,从里面坐起一个人来。这人披头散发,在昏暗的油灯下,脸色是那样的恐怖吓人。毛博文心里略微一惊,想到:“难道是母亲变成了僵尸?”即使这样,毛博文还是不怕,他没有拔腿跑人,而是凑近棺材边,用手电筒照在“僵尸”脸上,仔细一看,这人的确是她母亲,只是头发蓬乱,脸色苍白而已。在电筒光的照射下,“僵尸”快挺不住了,几秒钟过后,又躺进了棺材。

“现在阴气太重,母亲禁受不住这手电光。”毛博文说道。于是他关掉手电筒。毛博文想让母亲入土为安,他又去探了一下母亲的鼻息,十分确认母亲已经没有生命征兆,于是再将棺材盖上。

一刻钟过后,棺材里再次发生响动,毛博文估计死者又要挣扎着起来了。他悄悄走进棺材边,在棺材盖移动的时候,甚至帮着挪动棺材盖。

“母亲干了一辈子的农活,辛苦一生,现在我帮她挪动棺材盖,有什么不行的呢?”毛博文自言自语道。

毛博文帮着母亲把棺材盖挪开,他母亲再次坐了起来。毛博文从凳子上拿过一个枕头,枕在母亲头上,让她在棺材里坐得舒服一点。

“母亲,你躺在里面很不舒服吗?”毛博文说道。

“里面太黑,一片昏暗死沉的世界。”她母亲蒋翠芝说道。

“母亲,我以前就听过有些人死了几天还活过来的,你现在是活过来了吗?”毛博文问道。

他母亲并没有回答毛博文关于生死的问题,只是说道:“我头不舒服,你帮我梳梳头。”

“母亲,我是您儿子啊。您可还认得我。要是阎王不收您,您还了阳寿的话,我们弟兄好好孝敬您,让您继续安享晚年。”毛博文说道。

“我在这里挺舒服的,我哪里也不去。”蒋翠芝说道。

毛博文拿过一把梳子,默默地为母亲梳起头来。在昏暗的油灯下,毛博文看见母亲的脸十分苍白,就像纸扎人的脸。他并不考虑这些,也并不惊慌,他帮母亲一丝不苟地梳头。

“母亲,不管您现在是什么状态,我都不会弃你而去。要是您没有还阳寿的话,我帮您梳了头,你就在九泉之下安息吧。要是您还了阳寿的话,我们还是一家人。”

毛博文跪在棺材盖前,帮母亲梳理着每一根头发。他一个大男人,平时干的都是肩挑背扛的粗活,这一次帮母亲梳头也是他平生为母亲第一次梳头竟然十分得心应手,有苏轼的词江城子为证: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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