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哈奇和叠罗支那狼狈的样子,颉利只觉一股怒火涌上心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扯后腿,处理一帮手无寸铁的信徒居然搞成这幅样子!
“叠罗支,从现在起你不再是特勤,就在亲兵队里做狼骑。”颉利神色严厉,其实又接纳了叠罗支。哈奇不杀叠罗支就是没有成为狼王的心,那么叠罗支就应该作为竞争者活下来。何况所有儿子里颉利最喜欢这位大特勤,勇勐直爽,遇事果决,就连长相都跟自己象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颉利罕见的心软并没有收获感激,叠罗支跪倒马前,“长生天的信徒不想与父汗为敌,否则也不会毫不抵抗让父汗入山,还请父汗饶了他们。”
“父汗,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您杀不杀他们其实都一样。”哈奇也在一旁帮腔。
两个儿子一个湖涂、一个软弱……颉利努力压制心头的怒火,“草原上子民顺从我是理所当然,但他们不该对唐人也这样,所以我要处死他们。”
“我毕竟是您的儿子,信徒击败了我却没有杀我,您不该恩将仇报!”叠罗支当真不会说话,求人听着就像骂人。
“住口!”颉利再也压不住怒火,马鞭唰的一声抽在叠罗支脸上。
叠罗支仰头久怒视,血从鞭痕处渗出、滴落,他愤怒的表情慢慢变得平和,最后低声道:“父汗,您也有些老了……”
颉利一愣,什么意思?
叠罗支手腕一翻,从怀中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颉利急忙抽刀防身,却见叠罗支反手将刀插进了自己心口!
颉利一声惊呼,抢下马来抱住了儿子,他用尽力气按住伤口,血却不受控制的从指缝里涌出。
“父汗…饶了…信徒吧。”叠罗支艰难的说出最后的请求。
他原本就对信徒心有愧疚,临阵倒戈救下哈奇后信徒们非但不怪罪反倒宽慰有加,这更让他无地自容。于是来找颉利之前他就打定主意,宁死也要救下信徒。这是冲动还是决绝?或许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好、好,我饶了他们…”颉利忙不迭道,他再怎么无情也无法拒绝儿子死前的要求。
原以为自己会英勇的战死沙场,想不到会死在亲人怀里,不过这样也不错……叠罗支面带笑意的闭上了眼睛。
抱着渐渐变冷的儿子,颉利第一次发现亲情竟如此珍贵……
逝者已矣,生者前路渺茫。看着叠罗支的遗体被火焰席卷,王庭溃军默默不语。
一阵歌声响起,奥云塔娜带着信徒们来送叠罗支最后一程。
身边亲兵拔刀出鞘,颉利却挥手制止了他们,叹了口气:“走吧。”
……
这趟圣山失去了儿子,好在得到了给养。唐人烧了不少粮食却忽略了干肉和马料,他们大概不知道干肉才是骑兵最好的补充,这东西吃一口半天不饿,而且容易携带,还有马料更是能让战马保持体力的好东西。
有了吃的,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往哪里走?手下将领一致认为应该往西,分歧出现在该走阴山以北还是以南。
同意往南走的一派以苏尼失为首,穿过阴山以南黄河以北的狭长地带后就是河套地区,哪里有强大的突厥部落,而他正是族长。
坚持往北走的是叱吉设,建议绕行阴山以北的广阔戈壁再远赴漠北,在那里有他统帅的铁勒、薛延陀等部族,兵强马壮。
这两人一个是启民可汗的弟弟,另一个是颉利的叔叔,身份高贵且实力雄厚,众人很快围绕两人吵的不亦乐乎。往南走距离近但是危险,很可能遭遇自河套而上的唐军;往北走有广阔的地域可以和唐军捉迷藏,但是距离太远,补给严重不足。
最后颉利一锤定音,往南走。唐军是奇兵突袭,换句话说就是孤军深入,只要尽快汇合河套部落的人马切断唐军后路,就能把李靖困在阴山以南,如此攻守之势立即反转。李靖身为主帅置身险地,后续部队必然舍命来救。但后续部队辎重缓慢而且缺乏指挥,这时利用狼骑的机动优势围点打援,必定能轻易将其击溃。失去补给的李靖就算再能打又能怎样?饿也把他饿死了。
战机一纵即逝,胜败的关键就在于速度。反败为胜的机会让王庭败兵士气大振,当即急速向南。
……
六路合围看起来无懈可击其实变数颇多,因为战争中最不缺的就是意外。意外果然来了,两封十万火急的情报同一天摆上了李靖的帅桉。
十日前吐谷浑国主慕容伏允率兵东进,兵锋直逼河套,原本沿河套北上堵截颉利的英国公徐世勣不得不改道向西迎击敌军。
半月前高昌国主麴文泰联合西突厥劫掠西域商道,计划截断颉利西北逃跑路线的大同道行军总管李道宗只得停止行军。因为此时任何军事行动都会被高昌国和西突厥误认为要开战,大唐显然不想看到这种局面。
李靖明白当务之急是要拖住颉利逃跑的步伐,给另外两路大军争取时间,否则六路合围就是纸上谈兵的笑话。于是李靖不顾长途奔袭后的疲惫,立即下令舍弃辎重全军追击。
久疲之师、孤军深入、自断粮草,以上种种无一不是自杀式的昏招,李靖毫不迟疑的押上了一世英名和数万兄弟的性命,有时名将和蠢材就是一线之隔。
胜与败只在一念之间。一天前苏定方引诱颉利去圣山还是绝妙计策,如今形同资敌。如果苏定方按原计划返回大营,与颉利之间就会拉开三到四天的路程,让他跑到河套说不定就真脱钩了。
现在的希望就是苏定方咬住颉利。但这根本不可能,因为苏定方是典型的军人,方略一定便会不顾一切的完成。
……
果然,颉利出了圣山便取道南下,苏定方立刻率军回营。待得行军到夜晚,在后方斥候的史老七狂奔而来,“将军,方岩跟颉利打起来了!”
“颉利可有改变行军路线?”
“不曾改变。”
“很好,随我回营。”
“可是方岩正领着一百人在跟颉利玩命!”
“小不忍则乱大谋,回营!”
苏定方清楚个人情感不能影响到战场指挥,可忍不住记挂方岩的生死,各种念头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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