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琅脸色阴鸷的坐在凳子上,指着那老婆子道:“这便是你命人送来的饭菜,说,那些银子是不是被你克扣了。”

那老婆子也没想到今日他为何就来到了这孟姨娘的屋子里,竟偏巧看到了这些饭菜。

她早已不敢再说什么,忙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少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冬琅见她吓得都没了半条命,气也消减了大半,只吩咐小厮道:“将她拖出去,赏她一百个耳光。”

虞折烟在一旁见他如此作威作福的,越发觉得厌恶,果然是被宠惯了的侯门公子哥,动不动就动手打人。

谁知她还整愣愣的出着神,一个手指却遥遥的指向了她,“你去行刑。”

虞折烟脸色一变,指了指自己,“少爷指的是奴婢?”

冬琅冷笑一声,“难道你身后还有人?”

然而打人可真不是个好营生,而整整一百个耳光,虞折烟开始打的时候,觉得还能忍受,可到了最后,她手掌早已通红,胳膊也如同断了一般。

尤其那老婆子死死盯着她的眼神,一副怀恨在心的模样。

等她打完之后,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面露为难的说,“我也是奉了少爷的命做事的,妈妈可别错怪了我。”

那老婆子眼珠子动了动,“怎么会,如今孟姨娘得了势,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便是她屋子里的鸡犬都能升天了。”

此时绵柳从屋内出来,满脸的得意,他指着那老婆子,对院子里的一种奴仆说,“你们瞧瞧,这便是对主子不尊敬的下场。”

虞折烟刚要进屋,便听见绵柳说,“今日少爷在咱们房里睡,你去替姨娘梳洗,今日早上的妆容少爷很是喜欢,你去再梳一遍。”

听完这句话虞折烟恨不得一头撞死,她以前就喜欢那样的梳妆打扮,那日在姻缘庙里,她亦是如此的打扮。

定是那冬琅见了那妆容,才来了这孟姨娘这里。

虞折烟来到屋子里,却见那孟姨娘早已用过晚膳,沐浴更衣之后,坐在了铜镜前。

她站在门口,心里复杂的很,孟出岫转头看向她,脸颊却是一片绯红,“烟儿,还不快过来帮我梳头。”

虞折烟一听,急忙走过去帮她梳理那一头如墨的青丝,斜斜的插了一根银钗,然后编了两条极细的辫子,辫尾绑上了几粒珍珠。如此装扮,显得懒散而悠闲,然后脸上不淡不浓的画了桃花妆。

肤若凝脂,果然让人移不开眼。

孟出岫看着镜中明艳动人的自己,竟如同换了一身皮囊一般,“我听人说,你以前也是寻常人家的小姐,这些你都是跟何人学的?”

虞折烟替她将最后一根钗环戴好,“我以前经常帮我姐姐梳妆。”

“哦?我倒从未听说过你有姐姐。”

虞折烟的眼底蔓延出无限的悲凉,“我姐姐很早就病死了,不过夫人您很像我的姐姐,一样的温柔贤惠。”

月光带着冷清的温度撒在院子的每一处砖瓦上,好像将这个偏僻的小院镀上了一层银妆。

虞折烟站在门外,隔着纱窗依稀的能看见那燃烧着的红烛,一滴一滴的淌着红珠。

青荷站在树荫下,见她来了笑道:“咱们回去罢,每日都是绵柳守夜的。”

她点了点头,正想往院外走,却听见绵柳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烟儿,你果然好手段。”

“”

她一愣,抬头看着她。

绵柳的脸上露出恨意,“少爷亲自指名道姓的让你去守夜,你可真是不知廉耻,就这么不择手段的想要往上爬吗?”

“什么?”虞折烟脸上带着震惊,“为什么是我。”

虞折烟坐在卧室外面的椅子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糕点,手里捧着一本诗经,可依旧抵挡不住无限的困意。

卧房里隐隐的传来急促的喘息声,就算她瞧不见,似乎能看到里面的人是如何痴缠,如何颠鸾倒凤的,定是一片活色生香。

虞折烟几乎能感觉到那充满男性的呼吸不断的吹打在耳畔的感觉。

她随手从帘子上拽下来两个流苏,塞进耳朵里自顾自的睡了起来。

不料她睡得正想,身下的凳子被人猛地踢了一脚。

她一下子惊醒过来,迷蒙的双眼一睁开就看见了冬琅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少爷?”她此时脑袋天旋地转的,都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果然是个好丫鬟,本少爷唤了半天人都不见,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睡得正香。”他身上只穿着亵衣,外面却披了件袍子。

“少爷有什么事吗?”虞折烟揉着发红的眼睛。

“没事了。”他语气十分的不善,随手拿起她吃剩下的半块糕点吃了起来,“叫你也是无用。”

“那还叫她。”虞折烟满肚子的怒气,却也不敢发作。

冬琅拿过他手边的诗经,漫不经心的问,“你可读过书。”

“奴婢蠢笨,不曾读过。不过虫蚁太多,奴婢拿书拍打而已。”她说起谎话来竟是面不红心不跳的。

冬琅不理会她,只是随便掀开一页,念道:“我姑酌彼兕觥,唯以不永伤。”

可他偏巧“觥”字念的错了,虞折烟一边皱眉一边看了他一眼。

仅仅是一刹那的事情,冬琅瞧的仔仔细细,将书“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还说你不识字,连本少爷错在何处你都知晓。”

虞折烟深深的吸了口气,“奴婢勉强认得几个字,怎敢在少爷面前显摆。”

冬琅冷笑一声,“刚才说不认识,这会子又认识,我看你根本就是谎话精,成心拿本少爷当傻子糊弄。”

她困得要死,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冬琅见她穿的单薄,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便冷脸说,“算了,你在这里守夜也是无用,还是回去歇息。”

虞折烟听了这话忙不迭的站起身来,不料坐了几个时辰,两条腿早已是麻木不堪,还没有站值就感到膝盖一阵发软,整个人不受控住的往前跌落下去!

“啊”

她惊呼一声,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了,一旁却伸出了一只手接住了她。她脚下一绊,随即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当虞折烟的脸贴着他见坚实的胸膛时,她一抬头,就看见冬琅那满是讥讽的笑。“怎么,就这么想投怀送抱吗?”

虞折烟见他一直不肯放手,“少爷误会了,奴婢不过是脚麻,还请你们放手。”

冬琅将她死死的搂在怀里,用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别动,让我抱一会。”

突入起来的陌生气息让她感到陌上,他的怀抱这样的暖,可她竟是那样的厌恶,“孟姨娘还在卧房里呢,还请您自重。”

“原来你介意这些,我可以为了你”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温柔的声音给打断,“少爷还是早些歇息罢,外面天凉,仔细冻着。”

冬琅有些恹恹的放开怀里的虞折烟,没好气的说,“你回去罢。”

皎洁的月亮藏在乌云后面,国公府里,再也瞧不见一丝的星光。

而那些睡在笼中的鸟儿,扑腾着翅膀,偶尔发出几声凄厉的叫声,一声一声的,让人毛骨悚人。

虞折烟手里提着灯笼往回走,穿过长廊的时候,竟听见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传来,“快些带路,若是耽误了我的事情,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仅仅是这一句,竟让虞折烟手里的灯笼险些掉在地上。

是她的父亲,他为什么会过来。

她吓得忙躲在柱子后,待那几个身影渐渐远去,才发现他们竟是去了世子的房间。

糟了

倘若父亲知道让丫鬟一自己出嫁,只怕定不会饶了自己,倘若此事闹了出来,她再也无法给姐姐报仇了。

她这样想着,赶忙将手里的灯笼扔在一旁,赶紧往封凰的院子里跑。

虞折烟曾经留意到一条小路,比平常快上半柱香的工夫。她便直奔那条小路而去,便是累的半死,都不敢停下来歇息。

她果然比父亲到的早,门口的侍卫认出了她,连通禀都没有,便直接放她进了屋子。

瑾儿正在屋子里逗鸟,见她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吓得脸色都白了,“二小姐,您怎么来了?”

虞折烟急道:“封凰呢?我爹来了。”

“在楼上的洗澡呢。”瑾儿指了指楼上的房间,满脸的慌张,“怎么办?”

虞折烟并不理会她,只是径直的跑上了楼,一推开门,竟见封凰正靠在浴池里,双眼紧阖。

他一听见动静,睁开了带眼睛。

而虞折烟却隔着淡淡的水汽,看见了他肩膀上那结疤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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