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香雪”公司的各项工作逐渐进入了收获阶段:在李进前和公司高层的全力以赴协调运作下,尽管中国农业发展银行禾襄支行的贷款仍旧没有到位,新购进的德国酿酒设备欠款也因此未能全部付清,但是厂家却已派来技术人员,对所有设备进行了初步的安装调试;同时酒黍豫JS31号在仲景村酒黍种植、黄酒酿造基地的育种实验工作已经展开,虽然尚未有酒黍产出,但是公司却从新疆购到了一批优质酒黍,经过精制加工,已经完全可以作为“香雪”黄酒的酿造原料;此外在深圳试产的第一批“香雪融春”黄酒,其质检部门的品牌认证、工商部门的商标注册工作,也差不多就要有了眉目。若不是手头可用的流动资金越来越少,若没有那桩长久以来一直压在心头上的隐忧,李进前简直都要认为是上帝垂青于自己,让自己的事业从此一帆风顺了……
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三,农历的“小年”;按照传统,公司的各项事务也该做个总结,然后便是年假,再然后便是年假后的“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了。吕向阳提前三天就在位于湍河之滨的“花满楼”酒家预订一桌酒席,为公司高管的年终聚会做好了准备,当然主要是对大家一年来为公司的辛苦付出做出酬劳,——这也是李进前接任“香雪”掌门人以来形成的规矩。下午下班后,李进前、吕向阳和包括柳康健在内的四位公司副总、十二位公司中层共同乘车,来到“花满楼”二楼定好的雅间,大家一边品酒吃菜一边随意聊天,努力构绘着公司的美好前景,气氛虽不热烈,却也极为融洽。
酒后出门,时间已过晚间九点,众人各自带了八九分的醉意。李进前站在“花满楼”酒家门口,等柳健康和其他三位副总、十二位中层及吕向阳乘车离去后,这才吩咐小牛自个开车回家;然后便竖起风衣高领,又从口袋内摸出墨镜戴好,一个人步行走到了大街上。
由于轰轰烈烈的冬季大气污染综合治理攻坚战正在全国铺开,同时从城市到乡村一律实施了“禁燃禁放”强硬举措,再加上年关迫近,进城务工人员多已返乡团聚,所以和平日相比,禾襄市的大街小巷反而显得冷清萧条多了。李进前一个人踽踽走在宽阔的马路上,一阵寒风迎面扑来,登时连打几个寒噤,酒意也消散了许多。他裹了裹羽绒风衣,继续向前走去。
面对公司近来连连取得的辉煌喜人的业绩,李进前在深感振奋喜悦的同时,也无端的生出了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忧,总觉得这成绩来得过于容易,心里有些不够踏实,总觉得仿佛有人在暗中虎视眈眈的窥察着自己,要伺机给自己设置绊石似的;同时自己当初答应过要补偿报答张天远,并为此准备了一千万元作为“天凤”公司重新发展的启动资金,然而前几天却因紧急事由挪用了出去,这也令他时常感到良心不安;……
行至新建的湍河虹桥,李进前摸出手机正要使用滴滴打车时,一辆出租车从后面紧跟了上来,司机摇下车窗大声的询问他去往哪里。李进前遂收起手机,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小声报了地名,出租车立刻便滑动了。
在城西“锦绣花园”小区门口,李进前下了车。目送出租车离去后,李进前方转身走进小区,沿着一条花草掩映的石子甬道径直走至最后一栋楼前,乘电梯上了四楼,抬手轻轻的在防盗门的门沿上扣了三扣,门便悄无声息的从里面拉开了。
这是一座两室两厅的单元房,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客厅和房间却都收拾得井然有序,别具情致,处处飘溢着少女清新馨香的气息。开门的自然是晴儿,李进前跟在她的身后,一直走进了最里面的卧房。卧房内,高杆落地台灯正幽幽的散射着淡红的光,把晴儿的一张粉脸映衬得娇嫩而又可爱。
“老李同志,你有多长时间没来看我啦?——讨厌,怎么又喝酒了啊?”
看李进前满嘴酒气的一头扑倒在宽大的席梦思床上,晴儿便倒来一杯开水,放在旁边的床台上面,然后又轻轻的伏下身去,一面拿小拳头柔柔的捶打他的肩背,一面噘起小嘴儿娇嗔而又心疼的说道。
“你不醉,我不醉,那么宽的马路叫谁睡?”李进前笑着打趣回道。
李进前结识晴儿,是在仲夏的一个夜晚……
暮春的一个下午,李进前乘车前往城北新区办事,途径禾襄市人民医院大门的时候,偶一抬头,突然发现对面相向驶来的5路公交车上,一个白裙长发、恬静柔美的女孩正倚窗而坐;两人之间仅隔着一道半人多高的护栏。“钱……”他一声惊叫尚未出口,公交车已早呼啸而去。“小牛,快,快!”他指挥小牛加速驱车,驶至前面最近的一处护栏开口,然后掉头追在后面。然而遗憾的是,由于路上连遇两次红灯,等到追至终点站,他迫不及待的跳上公交车时,才发现女孩早已没了踪影。
之后的半个多月里,李进前的眼前一直浮现着白衣女孩的形象。他心里明明知道她不是她,可还是忍不住的想要找到她。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能够遇到一个长相像她的她,那也是一种难得的缘分啊。这样的事情不能交下属代办,更不能让碧桃知道,他只有亲自悄悄的连续几次去到人民医院门口徘徊,渴望着能够再次见到她那惊鸿一瞥的身影。遗憾的是,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李进前再次见到白衣女孩,是在仲夏的一个深夜。那夜他陪几个北京来的朋友在夜市摊上喝啤酒吃烤羊肉串;吃喝完毕,送走朋友,他独自一人踽踽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行至一条僻静胡同,时间已是深夜两点,他忽然发现前面有两三个青年正在尾随着一个白衣女孩。白衣女孩走,他们也走,白衣女孩停,他们也停。白衣女孩忍无可忍,转过身来,喝问:“你们从火车站一直跟着我走到这里,到底想干什么?”几个青年一面扯着口哨一面流里流气的答道:“我们不想干什么,我们就想陪你玩玩!”
半明半暗的路灯光下,李进前惊诧的发现,白衣女孩正是他多日寻找未果的那个她;依旧是飘飘长发,依旧是翩翩长裙,不过和那日初见时候相比,她的脸上多了些疲惫伤感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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