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仙关是个很小的关镇,只有西南面一个城门,除了来往的行商,里面的住户不多。关城背靠大山,面朝青衣江河谷。河谷在城前分成两股,道路也沿着河谷分成两条,一条西南方向,往上走就是天全、泸定、打箭炉今康定一条转向北方,往上走就是芦山、临关、宝兴、小金等地。可以想象,地理上如此重要的关隘,朱平槿怎么会放在别人手里!

朱平槿等人进到城门里面十几步远,便是一个十字路口。正对城门口的路中间有一个衙门,高安泰手指着衙门对朱平槿道:“那里便是百户衙门!左边则是巡检衙门!早些年这里没有巡检衙门,只在临关那里有一个。见到我们天全、泸定这边走的商货多了,他们舍不得嘴边的肥肉,便拱过来要咬一口!”

朱平槿注意了一下周围的人,低声吩咐高安泰道:“吃完饭后,你在客栈里留下两个可靠能干的手下,明晚本世子的护商队要进这飞仙关,你让他们听从贺先生命令。另外,你让随从们把兵器都留在客栈里,贺先生要用。”

听到朱平槿这样一说,高安泰陡然间没反应过来。

朱平槿瞟了他一眼道:“你们土司不是一直想解决这个麻烦吗?本世子帮你们来解决吧!怎么事到临头,高先生倒想打退堂鼓了?”

高安泰连忙否认道:“学生是在想,如果官府追查下来……”

朱平槿口气有些冷:“高先生难道想置身事外?”

高安泰明白过来,原来世子误会了他的意思,忙道:“世子,学生绝无此意!如果世子吩咐,学生愿意亲自留下来。学生只是在想,如果官府追查下来,会不会注意到世子到了我们天全?”

朱平槿心中舒了一口气,笑道:“你还要领路,怎么能留下来?此地如此偏僻,出了事情也无妨,州城卫所几天内不会知道。到时你们土司派兵去打一下,就说成功夺回了关城。你们高家就没想过做这飞仙关的百户、巡检使之类的官?”

高安泰回道:“想啊,怎么不想?只是官府一直把我们当成土司,怎么会让我们来当官?”

你们本来就是土司。朱平槿心里暗笑,嘴上却笑道:“如果是你们夺回了飞仙关,那情形可就不一样了。官府说不定为了节省一份饷银,就让你们来当了。”

高安泰搓手笑道:“多谢世子赏我高家一份大礼!如果我们来当这官,除世子商队之外,我们也要设卡收费!”

朱平槿点头肯定道:“要收!还要狠狠的收!”

从十字路口左转百十步,便到了高安泰相好的客栈。在路上,那高安泰面对众人的打趣,眉飞色舞地介绍他的相好如何漂亮,如何温柔,等到大家推开客栈大门见到真人,大家不由得有些傻眼。

原来高安泰口中的相好,竟是一位高挑的藏族姑娘。此女个子高挑,大概与一行人中身材最高的宋振嗣相差无几,比起高安泰还要高上寸许。至于模样高安泰所说真没错,挺漂亮的:鼻子高挺,凤目樱唇。辫发盘头,黑衣长裙,穿着皮背心,戴着嘎乌松石饰坠,还系着五彩的围裙注一。据传说,嘉绒藏族有一位美丽的西夏王妃祖先,所以自古以来便是美女荟萃的地方,藏地的贵族土司也常常从嘉绒藏族中选取妃子。

大明朝的交通传媒都还极不发达。一行人中除了高安泰和他的随从外,宋振嗣和朱平槿的护卫们都没有见过藏人,更不要说见过藏族美女。这位藏族姑娘即便天生大方,见到一群粗莽汉子都拿眼睛瞪她瞧她,也有点不好意思。等到高安泰用藏语给她介绍朱平槿时,这位姑娘更是有点手足无措。她不知该用汉家的还是藏家的礼节给这位尊贵的少年王子行礼。朱平槿见状,忙道无妨,让曹三保取来一匹锦缎赐与她。那姑娘拿了礼物,立即就高高兴兴地叫着阿爸,捧着跑到楼上去了。

客栈很快开饭,看来高安泰早有安排,老早就把牛肉炖上了。众人又累又饿,分了主次,立即大快朵颐。那姑娘颇为能干,在朱平槿他们吃饭的时候,便给马匹喂了青稞和清水。朱平槿一行吃了饭,也不多做停留。高安泰按照朱平槿的吩咐留了人和兵器,又抱着他的相好嘱咐几句,连忙骑马追上了队伍。

出了飞仙关,前方的山道更加难行。道路出没于大河两岸,必须时不时通过桥梁跨过河流。这里所谓的桥,往往就是几根原木用铁抓钉成的木排,上面用粗藤编成的绳子吊着。木排下面便是几十丈深的河谷,还有急流冲击巨石激起的白沫。因为这几年的行商稀少,木排和粗藤上都被厚厚的青苔染绿。在河谷的冬日寒风中,青苔中蕴藉的冰渣泛起点点白光,让人不寒而栗。所有人只得下马,小心翼翼地从悠然晃动的木排上走过去。曹三保虽然吓得脸色发白,但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牢牢牵着朱平槿的手过了桥。

一行人沿途经过了四五个村庄,天色已经发黑。前方的路好似无穷无尽,高安泰看来也累了,他双掌撑在马背上对护卫们吼道:“前面黑黢黢的山名叫文笔山!绕过了文笔山,就是我们高家的官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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