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在议论,山林之中忽然响起女子的吼声:“是哪些坏种,在人背后嚼舌根子?”语声娇脆,如莺啼燕啭。众人回头看时,看见四朵彩云飘然而至,原来是葛蕾、蒹葭、芣葸、舜华四大名花盛装来临。
四大名花不请自来,众豪杰、头目“咦”了一声,连二大监察也始料未及。名花走到潭边,与鸣禽相见,顿时水火不容:她们如何进入逍遥谷、如何离开逍遥谷,经历大致相似,这一拨十年前红极一时,那一拨两年前深受宠爱鸣禽深妒名花风情万种、妩媚过人,名花又深嫉鸣禽正值芳龄、娇翠欲滴。
葛蕾啧啧连声,斜着眼对四禽说:“可惜啊可惜,你们一个个青春年少,这么早就被谷主遗弃,卖到山里做妓女,”转面又看着江维明,“江庄主,江龟公,这四个浪蹄子接一次客,能赚不少钱吧?”说毕,浪声而笑。
四禽毕竟年纪娇小,听不得这些荤话,顿时羞得粉脸通红。黄鸟叱道:“你胡说!谷主只是将我们暂时安置在渡雾山庄,况且,我们只是弹琴献艺,并不像你们那样,做那些龌龊事。”不等葛蕾回言,舜华甩甩衣袖,说道:“咱们都是一个门里的人,难道不知你们底细?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不成?”
四禽又羞又怒、忍无可忍,宝剑出鞘,怒目相向。四花不甘示弱,当下摆开阵势,挺起明晃晃的宝剑。正是剑拔弩张,只听邓昆山一声怒吼:“把剑收回去。我看谁有胆子,敢在献麦之会上胡来!”
杨祖绪宝刀拔出,站在八人中央,将她们分开。四禽毕竟乖巧些,一见监察发火,立即宝剑回鞘,退过一旁。葛蕾见杨祖绪脸色阴鸷、锋不可犯,说道:“姐妹们,别跟她们一般见识。”四花随即收起宝剑。
杨祖绪冲着薛延龄喝道:“一场争执,全都由你而起。你且说清楚了,今年贡赋几何?”薛延龄直着脖子说道:“四大名花交多少,我就交多少。”葛蕾转面啐了一口,说道:“好你个无耻的薛半仙,攀扯我们四个女人作甚?不灭那只秃驴的山庄被烧了,他的账簿、钱财统统化为灰烬。你要我们上交贡赋,我们把裤裆贡出来,你说好不好?”
众人见葛蕾言辞放荡,都皱起眉头。芣葸也觉不妥,在她一旁轻轻说道:“姐姐,贤淑一些吧。”薛延龄则是雷打不动,依然仗义执言:“老朽是给逍遥谷兄弟们治伤看病的,生意做不大,而且都是贴钱买卖。况且,逍遥谷每年敛财何止万亿,谷主就算每顿饭吃金子,也吃不了这么多。你们倒是解答解答,这些钱都花在何处了?”
杨祖绪闻言,怒发冲冠,握紧宝刀,指着薛延龄鼻子吼道:“大胆老儿,你是真要尝尝我的缀锦弯刀?”薛延龄将药锄横在手中,冷冷说道:“你有弯刀,我有药锄。老朽正想与监察大人切磋切磋!”
一语未毕,薛延龄眼前黑影晃动,原来是杨祖绪一跃而出,弯刀来袭。薛延龄闪身躲过,挥动药锄,与杨祖绪斗在一处。杨祖绪刀法卓绝,快如闪电,刀光翻飞、人影晃动,招招拿人要害、索人性命。薛延龄一柄药锄却是灵巧至极,上挠下拨,化解对方招数,忽而以退为进,忽而转守为攻。杨祖绪连砍十八刀,实指望快刀斩乱麻收拾了这老儿,谁知道薛延龄招式诡异,招招留有后手,有两次险些偷袭成功。
杨祖绪又惊又怒,宝刀直挺挺送出,将对手逼开,站稳地步问道:“你当真要与我决一死活?”薛延龄阴森森答道:“你若死了,老朽也坐坐监察的交椅。”杨祖绪怒不可遏,使出看家本领,将一把弯刀舞成惊雷疾电,攻向薛延龄。薛延龄也使出浑身解数,迎着杨祖绪进退回旋,身形步法飘忽不定,招式更是奇崛,如同攀岩附树,又如锄药劈柴。
二人交手五十余合,不分上下。葛蕾不关心他们谁胜谁败,却围着黄鸟上下打量,情不自禁伸出手指戳她胸口。黄鸟大怒,喝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姐妹们,摆阵!”四大鸣禽齐刷刷挺出宝剑,江维明大惊,冲进八人中央,又是作揖又是鞠躬,一叠声哀求:“姑奶奶们,别闹了可以吗?”
正自不可开交,邓昆山将账簿收进怀中,飞身而出,一掌劈向薛延龄。薛延龄腹背受敌,顿时招架不迭,节节败退。杨祖绪趁其不备,宝刀递出,未及眨眼,刀锋已砍到他胸口。薛延龄惶急之间将药锄收回,同时身形扭转,堪堪躲过凶险。谁知背后凉风掠过,正是邓昆山铁掌劈到。薛延龄躲避已然不及,缩下身去,想卸掉他的掌力,但毕竟对手攻势凶猛、内力深厚,仍有一半劲力拍在他肩上。
薛延龄吃了一掌,身子飞出。但他武艺不弱,落地之际,探头回望,猛地将药锄甩出,砸在邓昆山肩上。邓昆山疼痛难忍,勃然大怒,高声呼吼:“快与我杀了他!”杨祖绪欺身上前,踩住薛延龄,弯刀祭出,就要行凶。郭志烈、曹以振也领着黑衣人围了上来,意欲将他乱刀砍死。
眼见薛延龄死于非命,葛蕾突然发作,踢倒两名黑衣人,宝剑横出,挡住杨祖绪的弯刀,尖声喝道:“刀下留人!”薛延龄躺在地上,阴声怪气说道:“泼妇,爷爷今天死便死了,谁要你假惺惺装好人?”
葛蕾轻蔑地说:“实与你说了吧,我今日来,可不是为了什么献麦之会。老娘即使腰缠万贯,也不给那老不死的一文钱。”薛延龄瞥了一眼杨祖绪的刀刃,又望着葛蕾,冷冷说道:“你不进贡,爷爷为何非得进贡?”葛蕾长笑一声,说道:“老娘不进贡,仍然活得自由自在。你老儿不进贡,杨大监察马上就要了你的小命!”
杨祖绪将刀伸出,抵住薛延龄的咽喉。薛延龄只觉得刀光晃眼、刀刃冰凉,顿时生起恐惧之心,再不敢犟嘴。杨祖绪骂了一声,薛延龄咬牙说道:“爷爷的茅屋被官兵烧了,家当被官兵分了,你们有种,找那相州的节度使薛嵩要贡赋去。爷爷只穿了这一身衣服出来,没有半文铜钱在身上!”
葛蕾冷笑道:“老娘不叫你死,是看在你颇懂得炼丹熬药。你活了九十多岁,还是这般容颜,十分难得。今日到此,不为别的,正为找你讨要些养生驻容的金方。”说到这里,她轻叹一声,自怨自艾道:“韶光易逝,容颜易老。老娘这样的花容月貌,怎舍得逐日凋零?我若老了、丑了,就养不得面首、睡不成童男了,那时岂不是生不如死!”芣葸嫣然一笑,说道:“姐姐,你还是收敛些的好!”
薛延龄冷冷说道:“要想容颜永驻,岂是朝夕之功?需要服药练气,更重在日积月累、循序渐进,不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葛蕾说道:“所以我要你活,活到两百岁,永远为我所用。你身上有无丹药?赶紧献出来吧!我姐妹也好在杨大监察面前说和说和,饶你性命。”
薛延龄扭过头去,不加理会。葛蕾对舜华说道:“你去搜身,不信他身上没带东西。”舜华奴起嘴道:“姐姐,我虽喜欢男人,却从来不碰这种糟老头。你让芣葸姐姐去吧。”芣葸紧皱眉头,摇头道:“我身上刚抹了花粉,才不碰他呢!”蒹葭老实些,俯下身来,也不管男女之防、礼仪之教,把手伸进薛延龄衣服里一通乱摸,摸了半天,竟然摸出一个紫芝来。
薛延龄在地上双眼盯着自己那颗紫芝,挣扎欲起,怎奈被杨祖绪死死踩住,动弹不得。他不顾钢刀在喉,二目圆瞪,张口大叫:“妖妇,还我紫芝!我的仙山紫芝岂是你能碰的?”
众人围上前去,看那紫芝,果然是光芒晔晔、紫气盈盈。葛蕾一把夺过,举在半空凝视良久,然后毫不客气拽进怀中。她将杨祖绪推开,说道:“这灵芝我收了,咱们四大名花回去一起享用。这薛半仙么,虽然对谷主言辞不敬,但是精通医术,留有大用。你们见到那老不死的,替我说一声,我要他活着。”
邓昆山、杨祖绪对视一眼,终于放开薛延龄。他们对葛蕾说道:“逍遥谷的头目,若个个得了你的庇护,谁还献赋?献麦之会便开不成了,谷主大人的吃穿用度都没有了!”葛蕾爽脆一笑,说道:“等那老不死的穷到没食儿吃了,就去渡雾山庄,吃那四只野鸡去!”四禽一听,勃然大怒,江维明惟愿息事宁人,在一旁苦苦相劝。
薛延龄得到解脱,站立一旁,昂首不语。葛蕾冲二大监察一拱手,便要离去。邓昆山把脸一沉,说道:“四位姨娘,你们占了渡空别业,自当有所贡献。还有那薛半仙没有半点贡献,实在说不过去。再不济,把那棵紫芝留下,我们见了谷主也好有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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