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一场雷阵雨,把大地清洗得绿油油一片。俄而天气转晴,清新的空气中吹来几丝闷热。
层云之中,孤零零飞过一只大雁。忽然,一支长箭从云朵里掠过,射中大雁。大雁跌落云层,坠落在荒山大泽深处芜杂的荆棘丛中。
一只黄狗从林间窜出来,钻进密不透风的荆棘丛中,叼出那只大雁,得意洋洋跑了回来。忽然,荆棘丛外响起雷鸣般的怒吼,两只灵獒从身后猛扑过来。
黄狗吓了一跳,丢弃大雁,落荒而逃。没跑出多远,已被灵獒追及。一只獒前爪探出,将黄狗掀翻在地,另一只獒纵身跟上,咬住黄狗的咽喉。两只藏獒一前一后,疯狂撕咬,眨眼功夫便将黄狗撕碎。
一串马蹄声响起,一位射猎的少年骑马走近他便是黄狗的主人。他遥遥望见黄狗死在血泊之中,悲伤难禁、怒气不息,解下木弓连射两箭。只是相隔太远,箭不能及。两只灵獒见有生人靠近,丢下黄狗,咧开獠牙,张牙舞爪猛冲过去。
灵獒已入彀中。少年咬牙切齿,再次拉开木弓,簌簌又是两箭。谁知灵獒剽悍异常、迅捷无比,岂是寻常弓箭所能伤到?一只鳌扬起利爪,将飞矢踢开另一只獒露出尖牙,将来箭咬断。少年第三次放箭,仍然落空,而两只獒已穷凶极恶扑到眼前。
灵獒腾空而起,一左一右咬向少年的咽喉。少年收起木弓,挺起长枪,舞出两团枪花,将两只獒逼退。灵獒一扑不中,怒吼不息,回身抢攻。少年被这两个凶恶巨兽夹在中间,稳坐马鞍、浑然不惧,左一枪、右一枪,再度化解灵獒的攻势。
灵獒恼羞成怒,围着少年的马打转,陡然一齐发力,假意去咬那少年,却在空中转身,咬向那少年的坐骑。那是一匹老马,躲闪不及,腹背受敌,前肩后背被恶犬尖牙咬中、利爪抓住。老马受惊,癫狂起来,奋力挣扎。少年一个跟头摔倒在草地上,长枪丢在一边。
灵獒之意在人不在马。它们爪上、牙上沾满鲜血,发狂一般扑向那少年。少年大怒,鱼跃起身,迎着灵獒猱身而上,空中挥拳踢腿,噗噗两声,拳头打翻一獒,飞脚踢倒另一獒。
两只灵獒在地上滚出一丈来远,不依不饶,复又起身来攻。少年大步上前,从两只獒的夹缝中腾跃而起,空中倒悬身体,躲过比刀剑还锋利的尖牙利爪,乘隙抽出腰中匕首。刀光闪处,一只藏獒被割断咽喉,气绝于地。
另一只灵獒一见失了同伴,对天惨呼,拳头大的眼珠里迸出血红的火光。它蓄足全力,怒吼着疾冲过来。少年脚尖点地,身子斜逸而出,躲开灵獒的致命一击。灵獒飓风闪电一般追身而至,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少年的后颈。少年沉肩挥臂,匕首兜转,刺中灵獒左肩同时抢进一步,长拳劈出,击中它的咽喉。
两只凶猛的灵獒就此毙命。少年默默走到黄狗身边,只见它血流满地,腹肠流出,后腿仍在抽搐,眼中流出泪来。他的那匹老马,从地上挣扎而起,一瘸一拐走到身边,低下头来,似是为黄狗默哀。
少年哪里知晓,自己在山中打猎的生活至此戛然而止。他杀死的,是侯希逸宠爱至极的最后两只灵獒。侯希逸正率队跟踪两只花豹,忽见长空之上有雁飞过。他身后一员将领,仰起头来拔箭就射,而这个少年正在荆棘丛的另一边射那同一只雁。孤雁也不知中了谁的箭,坠落大泽之中。不灭和尚放出灵獒,少年同时放出黄狗,从不同方向奔至雁落之处。黄狗和灵獒相遇,一场厮杀难以避免。
不灭和尚见灵獒良久未归,带上两名副将、十余名兵士前来寻找。在荆棘丛中盘桓半日,却在草地上发现两只死獒。不灭一见,怒火上撞,厉声责问那个少年:“娃娃,是你杀了我的灵獒?”
少年旁若无人,伸出匕首在草地上擦干血迹,放回鞘中,然后从草地上捡起大雁,牵马便走。
十余名兵士冲在前面,拦住他的去路。少年背后传来不灭的怒吼:“你是聋了还是哑了?爷爷问你话来!我的灵獒是怎么死的?”少年也不看他,冷冷答道:“你的狗太过凶恶,不得不杀死。”语声浑厚、气息沉稳。
少年杀了节帅的灵獒,态度却冷漠得很,令不灭和尚身后的两员将领怒火中烧。这两员将领,一个叫作孙越,一个叫作李胜,都是侯希逸府中的“十将”。孙越豹眼钢髯、筋骨壮实,使一口大砍刀李胜细眉白面、大腹便便,手臂却有槐树一般粗细,左手使枪,右手使一条钢鞭。“十将”职位在兵马使之下,又在藩镇其他军职之上,算得上是军中要员。
孙越早已按捺不住,指着少年骂道:“小兔崽子,打死我家灵獒,已是胆大至极,难道还想偷走节帅打下来的大雁?”少年愣了一下,喃喃说道:“你家狗咬死我家狗,合该偿命。这大雁是我打下来的,我没有偷。”说毕转身,便要上马离去。
十余兵士哪能放他过去?严严实实挡住去路,挤在他身旁,朝他指指点点,骂声不绝。少年眉头微微一皱,忽然发力,左肩一沉,顶开一人,右肘一扬,撞开二人,大踏步就往前走。
不灭和尚再也难忍怒火,赶起马追了过来,抡起镔铁铸成的禅杖,就往少年头上砸。少年感觉头顶劲风扫落,急忙闪身躲过。禅杖没打中少年,却重重砸在他那匹老马身上。老马当即倒地,浑身抽搐,口吐鲜血,一眨眼便命垂一线。
那少年还来不及悲伤,不灭早已翻动手腕,递出禅杖,直击少年面门。这一杖用足了劲力,稍稍挨着便会粉身碎骨,势大力沉、凶狠直至。少年实未料到,这个粗壮的和尚一语不合就使出杀招,他也实在想不通:恶狗伤人倒也罢了,人怎能如此蛮横无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禅杖已到眼前,少年仓皇撤步,身子擦着禅杖躲了过去,手中大雁却被打落在地。
不灭全然没有和尚的尊范,挥舞禅杖连番出击,杖杖要取那少年的性命。孙越、李胜指挥众兵士从两面包抄过来,将少年围在中间,不让他逃走。
不灭连出十八招,未能得手,气得脸色铁青。他驱马向前,步步紧逼,将禅杖舞得雪山相似。少年上下翻腾、左右闪避,远远避开他那禅杖。孙越、李胜时不时挥舞兵器,不让那少年再往后退,只将他往不灭禅杖下驱赶。
少年被逼无奈,猱身直上,身子腾空,劈出一掌。不灭侧身躲过,不等少年双脚落地,瞅准他的心脏,将禅杖挺出。少年小步后撤,避其锋芒,趁不灭的招数使得老了,忽然双臂挥舞、两手伸出,竟将禅杖牢牢抓住。
不灭觉得一股大力袭来,险些被拖拽下马。他强运内力,使出千斤坠的功夫,稳在马上,同时手上用力,抓紧禅杖往回夺。谁知那少年力大无穷,稳稳握住禅杖另一端,身子如同焊在地上一般,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孙越、李胜不由分说,一个挺起大刀,一个举起长枪,朝少年劈砍而来。少年握紧禅杖,奋力一举,只听两声巨响,已将一刀一枪挡开。不灭虎口被振得发麻,手臂一软,禅杖脱手。少年顺势夺过禅杖,举在头顶一通乱舞,抵挡住孙越、李胜的三样兵器。
不灭被那少年空手夺了兵器,一张膘肥大脸胀得通红。忽闻车辇、马蹄之声,回头看时,只见荆棘丛边旌旗飞扬,旗下一人,骑着骕骦马,庄严肃穆、气度不凡,正是节度使侯希逸。军中“十将”掩映在旌旗之下,威风凛凛、神采飞扬。大队兵马面向草地雁翅排开,军容整肃、士气饱满。
侯希逸凝视良久,见区区一个山野少年,也不骑马,居然同自己两名战将杀得不可开交,不禁啧啧称奇。正在捋须观阵,身后一名将领搭起铁弓,对准少年就是一箭。少年一杆禅杖接住孙越、李胜的三样兵器,忽闻身后疾风掠过,急忙翻身闪避。只听嗖的一生,那支箭从他头顶掠过,射在一块顽石之上,箭身没入大半。
这一箭虽然未能射中少年,孙越、李胜却因此扭转局势、占了先机。二人趁势突袭,三样兵器擦着少年的头颈上下翻飞。少年渐他们压制,一时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忽闻李胜一声大喝,原来是钢鞭偷袭得手,扫中少年的右肩。少年回杖相格,不料另一侧孙越长刀挺进,直削咽喉。少年只得矮身躲避,却听咯啷一声,李胜的钢鞭打在禅杖上,震得他虎口欲裂,禅杖瞬时脱手。
少年丢了武器,被孙越、李胜夹在中间,左右闪避、节节败退。侯希逸在一旁观阵,见他虽然落了下风,仍然步伐不乱、勇气不减,顿时生起爱才之心。他当即下令:“敲响铁钲,双方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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