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车灯从地平线下钻了出来,广告布幅上穿着阴丹士林蓝布旗袍的摩登女郎,在灯光中笑容可掬,转瞬又消隐于昏暗里。
车停在了大帅府门外,里头的人下地,是帅府的常客徐大公子徐衍。
只见他提着一个黄花梨木鸟笼迈入两扇朱漆门,迎头是一面气势雄伟的影壁,正中央镶嵌着鸿禧两字,绕过去,视线豁然开朗。
穿过垂花门洞,走廊宽而曲折,屋檐像鸟嘴向上噘起。
与徐衍相熟的仆人笑脸相迎,叫他:“徐公子。”
徐衍道:“少帅人呢?领我过去。”
仆人应下,引着他到了花园。
傅其琛正在池子边投食喂鱼。
“六子。”徐衍唤道。
池边少爷扭头一看,徐衍手拧铜错银的鸟笼钩走上前,那笼里一只八哥,通身乌黑,嘴儿金黄。
最妙的是这八哥竟学主人叫了起来:“六子。”
声音嘹亮,落入耳中,傅其琛笑道:“嗬,公鸡的嗓门都没它大。”
八哥又说:“嗬,公鸡的嗓门都没它大。”
两人又笑。
徐衍把笼子举到面前,“别看它大肚圆,黑黢黢的,聪明得很,过两天就能说快板书。”
“是么?”傅其琛接过来,轻吹了几声哨,惹得八哥咕咕咕地地上下蹿着。
“那肯定的,为了这鸟,我花两根金条请大师打造笼子,所谓好马配好鞍嘛。”
顿了顿,徐衍又道,“四小姐还没消息?”
傅其琛不作声,只拧着笼子进了房间,将鸟笼搁在大理石桌面上。
“没有。”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明日我得遵从父命下颖川。”
徐衍讶然:“你真要和江三结婚?”
“看来雨帅想靠联姻,不损失一兵一卒,扩充兵力,入驻关内。”
徐衍一脸正色,“如今吴茂易的承系和段政府的颖系争夺京城政权,矛盾日益尖锐。
那江崇左是谁?段政府跟前儿的红人!
自打平定了外蒙就飞扬跋扈,丝毫不把雨帅和吴茂易放在眼里,甚至挖阳承两系的墙角,雨帅本就与江崇左起了矛盾,碍于交情没撕破脸罢了。”
提及承颖之间的明争暗斗,傅其琛不由沉思,前段时间徐大总统派父亲作为和事佬,进行沟通协商。
但反被段政府一句“你回你的东北,不必管这儿的闲事。”给削了面。
所以,联合承系讨伐段政府也不是不可能的。
徐衍继续道:“再说你的部队是东北军中最拔尖儿的,你那路教官又是个军事指挥天才,你不如主动向雨帅请缨联合吴茂易挥师南下。
收了颖军,一则雨帅能逐控北京,二则省得你娶不喜欢的人。”
这时,仆人端着热茶上来,八哥突然叫道:“这茶是明前茶。”
傅其琛好似一扫阴霾,找回了兴致,对八哥说:“这是你的错了,现在什么时候了,哪还有明前茶?”
徐衍笑道:“你瞧,顶聪明吧?”
“好鸟,我收了!”
“你这话我可听出两重意味来了。”
四目相对,两人心照不宣。
傅其琛经他一点拨,豁然开朗,忽觉待家里没意思,说道:“走,叫上几个人,一块上六国饭店跳舞去。”
“现在才几点,跳什么舞。”徐衍神秘兮兮,“去广福戏园,今晚是梅兰芳的场子。他的唱词儿,腔调儿,似水多情,一甩水袖柔情万种,戏码硬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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