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岑小嫚才11岁。

11岁的岑小嫚手执一把破旧的油纸伞,她那双明亮的眼眸,正极力穿透黑暗,遥遥注视聂国宗。

那么一把破旧的油纸伞,怎么能够阻挡暴雨的侵蚀?

岑小嫚的头发全都湿透,缕缕湿发紧贴着雨湿的额头,流下一蜿蜿溪流……满是补丁的衣衫也全都湿透,连同破旧的油纸伞一同,落下雨腥的瀑布。

岑小嫚放下油纸伞,踩踏着黑暗不平的地面,大步跑向聂国宗。

聂国宗赶紧低下头,用粗糙的衣袖擦去眼泪和鼻涕……本想抬头冲岑小嫚笑,不料挤出的,却又是眼泪。

岑小嫚和聂国宗从小就一起长大,这却是岑小嫚第一次看到聂国宗流眼泪……

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安慰痛失双亲的聂国宗,岑小嫚只能盘腿坐在聂国宗的身旁,从湿透的衣服里掏出一包严严包裹的光酥饼,递给聂国宗:国宗哥哥,吃点东西吧。

聂国宗摇头:我不吃。

岑小嫚说:吃一点吧。伯父伯母一定不想看到你饿肚子的。

聂国宗还是摇头:我不饿。

岑小嫚说:不饿也吃点。

聂国宗仍是摇头。

岑小嫚说:你不吃……我就不理你了。

聂国宗赶紧接过岑小嫚递来的光酥饼……他已经失去了双亲,他不想也不能再失去小嫚。

那一夜,岑小嫚陪着聂国宗,在破房子的角落里,坐了整整一夜……破房子外,风雨大作……恐怖的风声,惊悚的雨声,还有破房子在风雨中的摇撼声……要不是有小嫚在他的身旁陪伴着他……13岁的他,真不知道该怎样熬过那样的夜……

突然响起的声响,打断了回忆中的狂风暴雨。

杨星泽回过神来。

转身走到房间外,果然是舒岚回来了。

舒岚那头干练的短发,被狂风暴雨吹袭得凌乱狼狈不堪。舒岚全身上下也都被暴雨淋湿了,几乎找不到半寸干燥的地方。

“舒小姐没有带伞吗?”杨星泽恭敬而关顾地问。

“有带伞就不能淋雨了吗?!我就喜欢淋雨怎么了?!不行啊?!”舒岚抬手用力一捋被暴雨凌乱的短发,晦气地将脚上那双盛满雨水的高跟鞋踢掉……才刚换上拖鞋,甚至还来不及多走半步路,舒岚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请舒小姐去洗个热水澡,不然怕是要着凉的。”杨星泽挺直腰板,向着舒岚重重一点头,恭敬地说:“我现在就去给舒小姐熬姜汤。”

杨星泽大步走向厨房。

舒岚本想叫住杨星泽,让他不要多事……但是……阿嚏,阿嚏,阿嚏……一连串的喷嚏,让舒岚说不出话来……然后……阿嚏,阿嚏,阿嚏……不管了!先洗澡再说!

舒岚快步走向她套房里的浴室。

舒岚身上滴下的雨水,在光洁的地面上滴画出一道参差的水痕。

杨星泽一手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一手轻敲了敲舒岚的房门……这是杨星泽第一次敲舒岚的房门,这也是杨星泽第一次主动“拜访”舒岚。

无人回应,无人开门。

杨星泽想,半夜三更,孤男寡女,瓜田李下,舒岚确实不应该给他打开闺房的房门……哪怕只是开门接过一碗姜汤,也有不妥……杨星泽再度轻敲舒岚的房门,隔着门板,对房间里面的舒岚说:“舒小姐,我将姜汤放在门外,请你趁热喝了。”

杨星泽的话还没有说完,手中的姜汤还没有放下,舒岚的房门就打开了。

舒岚穿着平日里常穿的长裤家居服,外头还加披了一件长袖睡袍,简直保守得不能再保守了……但是房门大开的那一刹那,沐浴过后的女性馨香趁机夺门而出,扑了杨星泽一身一脸。

杨星泽拘谨地垂下头来,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同样是雨夜,同样是独处,当年的小嫚还只是一个小女孩,而眼前的舒岚却是一个成熟的女人……杨星泽猛然用力晃了晃脑袋,在心底严厉地责备自身:怎么可以将小嫚和舒小姐相提并论?这无论是对小嫚,还是对舒小姐,都是一种不敬!

想到这里,杨星泽又再后退了半步……

舒岚瞪眼看着杨星泽……只见杨星泽不断无厘头地往后退着,简直都要退回他的房间里面去了!舒岚不耐烦地说:“你在搞什么鬼!?玩躲猫猫呢?!这姜汤到底还要不要给我喝了?!”

舒岚的声音太沙哑,沙哑地削弱了原本该有的霸气和杀气。

杨星泽钉在原地,挺直腰板,伸长手臂,恭敬地将姜汤递给舒岚,“舒小姐请喝姜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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