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生即死的时刻,皿晔却没有想那么多。身形如乳燕投林一般,几个起落,落在那棵巨树上,一探手,将树杈上的抱抱熊拎在了手中。

那棵巨树在水中,瞧着一时半会不能沉到水底,皿晔便站在上面没有急于离开。

被救的那人神智尚且模糊,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巨树随着泥石流缓慢往下游移动,皿晔一边注意着周身情况,一边拍了拍那人的脸,“喂,醒醒。”

那人渐渐醒过神来,懵然望着皿晔,刚要说一句“是您救了我”,立时便又发觉脚底下的情形,那句话便又咽回了肚子里,绝望地说了一句:“这位小兄弟,你还是把我放下,赶紧想办法逃生去吧。”

皿晔顾不得回答他的话,问得发急:“我问你,你可是从这座山上掉落下来的?”

“是。山塌了。”那人哀嚎一声,留下绝望的眼泪。

“山上可还有别人?是否有一位阿岐王爷到了这座山上?”

“岐王爷?你是来找岐王爷的?”

皿晔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不由抓紧了那人的衣襟:“你见过他?他到这座山上来了?那他人呢?”

借着熹微晨光,可以瞧见皿晔的脸色白得可怖,那人吓得颤抖,说话都在磕巴:“我,我是见过岐王爷,可……可岐王爷已经走了。”

皿晔眉心深蹙:“走了?”

“岐王爷撑着小舟来到这里救我们,可山上有十个人,岐王爷的小舟子根本就载不了那么多的人,无奈之下,只能分作两批,岐王爷载了五个人先走了,谁知,才走了一顿饭的工夫,山就塌了。”

皿晔心头一阵紧似一阵。入眼处尽是泥石,若说这些泥石的危害,无疑是对下游危害最大。一顿饭也没有多大的工夫,苏郁岐他们的小舟能走到哪里,他实在是不敢想。

天快亮了,放眼四望,除了滚滚泥石流,还是滚滚泥石流。这处境,自己都有些自身难保了,谈何去找苏郁岐。

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脚底下的树顺流直下,越往前,越随着滔滔洪水翻滚,皿晔忽然意识到,这是朝着岚江深处去了,不能再随着这棵树往前走。

洪水之中有的是木头树木之类的杂物,皿晔将那人在腋下夹紧,借着晨光辨了辨方向,纵身提气,脚底下借着那些杂物落脚,转头往另一个方向奔。

洪水肆虐,他的身影瞧起来便如江上一只鹭鸟,十分渺小,但也十分凌厉。一连几十个起落之后,他的力气却也是消耗得极甚,腋下还夹着一个人,身上还有着伤。眼望四周,却依旧望不着边际。

猛然间,却见洪水中一艘船,正朝着自己这边飘过来。细看之下,船头立的那个人,却是闫方。

皿晔两个起落,落在船头,闫方一阵狂喜:“公子!”

皿晔将腋下那个早已经吓得瘫软的人搁在船板上,喘了一口气,打量闫方一身的泥水,蹙眉道:“你怎么又回来了?这一身泥水,是落水了吗?”

闫方一脸的羞愧:“咳,别提了,我担心公子,就追了上去,可惜我的轻功没有公子的厉害,追到一半,就落水了,幸得咱们的船也被泥石流带到了这里,我这才得救。”

皿晔点点头,放眼看看四周,天渐渐亮了,眼前的处境瞧得清清楚楚。汪洋一眼望不到边际,暗流漩涡汹涌,水中尽是腐尸乱木。

按照接到的消息,从第一日暴雨开始算起,到现在已经过了十日,岚江决堤则是在六日前,因为中间不时有降雨,再加上附近州府官员不作为,这洪水就没有得到过有效控制,不要说走兽,便是鱼虾蟹类,也都死的不计其数。

人的死尸也是无以计数。

但一番折腾之后,皿晔反倒是镇定下来。

他眉心蹙得极深,片刻之后,心里便已有了决定,但这个决定对自己来说,太过理智,也太过残忍,他几乎是咬着牙道:“现在这种状况,若是苏郁岐还活着,自会有相见的时候,若是他已经遇难,我找到他也不过是一具尸体。不知还有多少人困在洪水之中,所以,现在首要的是,找困在洪水里的活人。当然,如果你们怕了,可以选择在下一个安全的地方下船。”

“我们自然是追随公子的!”

皿晔早料到闫方会这么说,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甚至,他打一开始也没有下什么强硬的命令让他们离开。

“好。那现在,咱们先确认一下方向,在岚江的外围展开搜索。”

“可眼下没有什么参照物能供咱们辨别出方向呀。”闫方为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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