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十二月初十日夜,万家灯火时,南怀湖畔停泊的楼船上逐渐热闹起来。婢子们在船头、船尾和舱里挂起精巧的花灯,温暖明亮的灯火与天上月交相辉映,倒勾起了游子离家的惆怅。

远处的青楼里隐隐传来一阵嬉闹调笑声,伴着琵琶音调,有女子的歌喉咿咿呀呀,唱尽风尘,端的艳俗不堪,破坏了宁静的夜。

“皓月呀!当空,恍如白昼。姑娘么,稳坐青楼啊!斜倚栏杆面带忧愁,烛光微弱映红了夜色”楼船上,红衣的人借着远处的琵琶调轻轻哼唱起来,声音略带慵懒却婉转空灵,适时的遮住了媚俗的曲,引得婢子们侧耳聆听。

彼时,一艘轻巧的小舟在夜色中缓缓驶来,昏暗的灯火中两三个身影似有若无,带了些鬼魅般的神秘,向着楼船靠近。恰逢小调尾音时,那舟正好停在楼船左侧,三声不疾不徐的掌音清晰传来,扬起的花灯下,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子站在船头,巧笑倩兮的望着船上的人道一句:“姑娘唱得极妙!”而后,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婢子蔺雪奉家主之命,求见帝座!请姐姐代为通传”

蔺霜,蔺雪?单灵夕秀眉微蹙,并不言语。

那女孩子见状也不急,再次恭敬一揖高声道:“主上托婢子带话:今日家中下人不懂规矩,冲撞了尊神,特送来薄礼,以表谢罪之意!”旋即,转身狠狠拽起舟尾一团雪白的物什,厉声说:“下作之人,还在此处惺惺作态,难道要我扶你吗?”

借着微弱的灯光,单灵夕定睛一看,那舟尾的雪白分明是一件上好的雪色狐裘披风,而披风下罩着的是一个略带些扶风弱柳姿态,袅娜纤细的女子身体,只是被宽大的帽檐覆盖住脸庞,看不出容貌几何。

单灵夕一言不发,转身欲走。

舟上的女子冷冷一笑,反而转身对披风下的人言语了一句:“来时,主上言及:此番你若讨不了帝座欢心,通镜湖便是你的葬身之处!”

闻言,狐裘之下纤弱的身子微微一个晃动“奴这残躯,葬身此处也算落得干净!”晓风冷月下,一句梦靥般的低语竟带着绝望的悲凉,让人唏嘘。

借着月色,单灵夕分明看见那纤弱女子站立之处缓缓坠落的是斑斑血迹。

船上,船下一时死寂。

良久,船上的人面色不善的望着舟上略带得意色的婢女,神情变得极冷:“你家主人,花样倒多!罢了,我带你去见他”

那叫蔺雪的女孩子旋即喜笑颜开,拖了身后的人便走。

不一会儿,楼船的甲板上便响起一阵脚步声。与脚步声交杂的,还有重物垂坠地面所摩擦出的刺耳挠心的声音。待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近,单灵夕才看清那发声的物体,原来是一条漆黑暗沉的无情铁锁。粗壮锁链的一头环在那纤弱女子莹莹如玉的足腕上,而另一头却遮盖在厚重的狐裘里,似与她上身的某个部位相连,正以一种奇怪的形状串接着,看起来异常诡异可怖!

寒冬的季节,那女子就这样赤足走在冰冷的地面上,每走一步都似耗尽全身力气般,看得人心里发酸发软。她娇弱的身躯在瑟瑟寒风中摇摇欲坠,竟带着些病态轻柔的优美,惹人怜惜!

风起,甲板上飘过一缕淡淡的血腥味,那血腥夹杂着一股沁人心脾的优昙花香飘来,瞬间便在鼻腔蔓延。单灵夕静静看着向自己缓缓走来的白色身影,心中竟浮起一丝躁动不安和熟悉感。

当两人擦肩而过时,披风深处响起一道悦耳动听的美人之音:“经年不见,姐姐可安好?”那声音在沉沉夜色中低缓如歌,却带着满满的恨意和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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