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语张嘴,哑然。
狂风暴雨中,单灵夕沿着崎岖的山路,跑了很久
初时,她以为用小伞或法障可以将风雨隔了开去。但那夜的雨似诚了心的捣腾,只一炷香的时间便将她的头脚浇了个透心凉。
待到了观景岩的顶端,寻着那颗遗世独立的千年老松,孤孤单单的枝丫上,哪里还有白日里倒挂着的身影。
风呼啸着在耳边穿行不歇,她望着深不见底的百丈悬崖,嗟叹了一回,正待转身。
忽而,一道电闪破空而出。
借着强劲的电光,她看见一团黑黢黢的物事,在距岩顶约一米的地方缓缓挪动着,看得人惊心动魄。遂顾不得地下的泥淖,跪下了双膝,手撑着地面,借了俯视的角度,紧紧盯着岩边的动静。
只见那物事双脚钉在凸起的岩壁上,左手艰难地抓着缝隙中的松根,右手却扯起衣服的一角似护着什么稀世珍宝,始终保持着奇怪的姿势,动也不动。忽而,下面的人突然抬起头,一张面如冠玉的脸在黑暗里却异常清晰。
这人,不是轩辕北暻还有谁?
看他似落汤鸡般狼狈而可怜兮兮的模样,早已失了日间插科打诨的精气神,单灵夕顿觉又好气又好笑,对着岩下缓缓发声道:“阁下真是好兴致,大半夜的不睡觉,竟在这观景岩赏雨吗?”
一见是她,轩辕北暻皇子便如见到亲人般,眼角生生地挤出几滴尿来:“好妹子,难为你大半夜来看我,也不枉哥哥疼你一场”
单灵夕笑这四皇子此时还有甜言蜜语的心思,挑眉道:“我不过是得了空,想着你我亦相识了十来万年,你如今因嘴上没个把门的而遭此难,总要有人来给你收收尸、送送行不是?”
轩辕北暻看她湿透的发和满脸的水珠,感念她雨夜奔波的情谊,难得的没有回嘴。
见他并无求助的打算,单灵夕皱着眉,伸出右臂道:“还不上来?莫非,被陆压的大罗仙绳挂傻了”
轩辕北暻抬头,却对着她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而后,轻轻的扬了扬伸展的衣角只见,陡峭的岩壁上,男子的衣角遮掩之处,一株皎洁如玉的紫红色花朵仿若月下的美人儿,迎着风雨,缓缓伸展了冷艳的花瓣,黄色的花蕊在黑夜里散发着幽幽的光彩。
单灵夕的双眼似被下了咒,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含苞待放的花朵。
优昙。
轩辕北暻笑道:“百年一开花,花开只一夜。这样难得的光景,却被我碰上了,即是狂风暴雨也要护它一护!”
她看着轩辕北暻脸上的笑容和温言软语的表情,恍惚间便如看到了幼时两鬓微白的父亲亦似他这般模样,她对他说:“优昙是佛家的诅咒之物,却并非吉祥之花!”
岩下,轩辕北暻自言自语的声音幽幽传来:“我看着这花,便如看到她般,满心欢喜,移不开眼”
岩上,单灵夕的双目却瞬间清明。她望着轩辕北暻,蓦然惊觉:原来,这普天之下的情虽各不一样,然“爱”却都是这般热烈而灿烂。不在乎花期长短,不在乎做了多少荒唐事,只为换得心上人嫣然一笑便足矣。
正在恍恍惚惚、懵懵懂懂间,须弥山的雨却突然收了,且收得疾而快,倒似有人在天地间布了一道无形的罩子,兜住了漫天风雨,半点也不真实。
雨住,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天地万物亦被这场雨洗得干干净净、明明白白。
半柱香后,深紫的优昙花终于绽放了它最美的样子。轩辕北暻小心翼翼的将花枝摘下,捧在手心。
单灵夕看着他细心呵护、患得患失的样子,想着父母的爱情,鼻尖一时酸酸涩涩,心也被涨得满满的。
她想,她似乎懂了一些,又似乎不是很懂。
轩辕北暻仍作那副花里胡哨的打扮,品味仍是低俗不改。此时,他被夜雨浇了个落魄单薄的模样,还不如白日里清爽精神。单灵夕瞧着他,却觉顺眼了一些。
“你杵在这做什么,还不送给她吗?花要谢了!”她拍着满膝的泥,却不意越抹约黑,干脆放任不管了。
轩辕北暻双手捧着优昙,脸上笑嘻嘻的看着她:“你这样的好妹子,家中自会有人等着你,快回去吧!”
单灵夕抿嘴,打趣他道:“六界闻名的花花公子竟然正经起来,现下不叫我小老婆了?难道是怕飞雪上神吃醋?”
轩辕北暻心道,本公子乃一代情圣,哪似你这小丫头般是眼瞎的。吃醋的哪里会是飞雪,应是另有其人
诚然,今儿下午,他被创世之神倒吊在岩上的千年老松上,初时一边觉着高处的风景甚好,一边又心惊胆战地,怕自己口无遮拦的话,惹得陆压迁怒小丫头。可后来,他以极佳的视角瞅着观景处上的一幕幕,顿时悟了:自己说得那句狂妄之言,若只有后半句,尊神未必会与他计较。而前半句嘛!却是大大的触了陆压的逆鳞。
再看这无声无息、戛然而止的夜雨。
原来,小丫头却是个顶有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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