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场雪落起整个舞阳的天空便不曾晴朗过,气温一日冷似一日,河里的水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冰,地上、屋顶上、树枝上全是积雪,整个世界仿佛披上了一层雪衣入目所及之处全是一片洁白。

大雪封山道路不通即使是最勤劳的人们,此刻也不得不放弃野外劳作的想法安安静静地躲在屋子里窝冬,大地一片静谧。

樊家庄的玻璃作坊里此刻却是另一番景象。

隗山原本是雍人,雍地风行泥塑。隗山从小就深受先辈们的熏陶,很小的时候就显露出在泥塑上的天赋,不管是花鸟鱼虫还是祥鸟瑞兽皆栩栩如生。

在这种靠力气种地吃饭挥刀子跟匈奴拼命的年代他这项技能除了能吸引几个小娘和孩童的欢呼声之外并无用处,所以在樊家庄里原本算是混得不得志的那一种。

直到樊伉建了玻璃作坊他的这项技能就像开了挂一样开始大放异彩。

玻璃塑形和捏泥塑的原理在很大程度上有一定相似性,皆是利用可以塑形的材料制成各种形状的物品只不过吹玻璃的工艺更加复杂罢了。

自从隗山掌握了吹玻璃的技巧后他坚实的捏泥塑的功底很快就显出巨大的优势各种形状的玻璃制品都信手拈来尤其是飞禽走兽类,不仅吹制速度快,而且造型精美生动,神情逼真。

樊伉挂在跨界商城出售的玻璃动物大多出自他之手。

相睢则是一名技艺精湛的烧陶工,而且还是专门捏陶胚的,同样的他吹制的玻璃容器的速度也是最快,而且质量也是最好的。

雍先本就是负责给贵人打磨首饰的,对于那些亮闪闪的玻璃饰物上手更快,造型即便是以樊伉的审美来看,也十分优美。

只有平安因是四处流浪乞讨的流民,光是为了活下来就已经耗费掉所有的力气,许是生活经历的缘故,他比别人更擅长观察思考,作坊里的第一块平板玻璃便是他无师自通自己琢磨出来的。

这四人算是玻璃作坊中最受樊伉器重的,而且每个人擅长负责的方向不同,所以彼此之间并无冲突,就算有那也只能算是一种良性的竞争。

然而此刻堪称玻璃作坊四巨头的人物却俱都有些心神不宁,目光时时透过门廊,投向里面的小房间。

尤其是雍先,不安中还夹带着一丝忧虑。

前几天郎君和无名公子不打一声招呼突然来到作坊,征用了原本一直是他使用的熔炉和钳锅,每日里除了练功和遛大黑,便一头扎进作坊里,吃住都在里头,如今已经五日了,也不知道两人在里头捣鼓些什么。

作坊里温度那般高,郎君如同仙人一般的人物如何受得住。

屋子里二人浑然不觉外头雍先他们的担忧,正兴致勃勃地忙碌着。

熔炉里煤石燃得正欢,散发出来的热量驱散了空气里的寒意。

樊伉一张小脸被映得通红,袖子早已被挽到手肘处,额头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背上印出一圈水渍。

他身边的无名则比他更要夸张,上半身完全光裸着,露出明显区别于一般少年人的宽阔胸膛,许是常年在户外锻炼的缘故,无名的皮肤并不显得多么白皙,而是带着点健康的小麦色。

晶莹的汗水从他的脸旁滑落下来,顺着胸膛一路往下,经过平坦的小腹,最后隐没于腰际的系带处。

但两人此刻都无暇顾及这些,目光皆炯炯地盯着无名手中的铁管上。那铁管一米多长,末端吹制的物品已经大体成形。

那是一个鹌鹑蛋大小圆球形物体,然而表面却并非是顺滑的圆弧状,而是由十多个大小差不多的切面组成。

球体火色未褪,还带着点高温之下的红色。

无名将铁管放在一个铁砧上来回转动着,另一只手则握着一个长条形的铁片不停地打磨球体表面。

樊伉手里举着一根铁棍,凑近了那个玻璃球仔细观察了许久,说:“我觉得挺好,剩下的再打磨抛光几次就差不多了吧。”

无名头也没有抬,反复修饰打磨了好几遍,确定以他的眼光来看都堪称完美了才罢手。

将铁管伸进熔炉里,再次让玻璃球淬火打磨抛光,如此反复,最后才趁着球体未曾完全冷却之前用钳子将之从铁管上剪下。

等到玻璃球完全冷却下来,一个无色透明熠熠生辉的假钻就完成了。

“可算是做完了。”樊伉拿起那个明显比一般玻璃球更加闪亮的假钻,喜滋滋地道,“无名兄你看,这个玻璃钻是不是比之前的更加璀璨夺目?”

虽然相比起真正的钻石,折射光线的能力差了很多,但在这么简陋的条件下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让他很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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