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宜人,溪水潺潺。萧风刮过,有些寒冷。少年斜靠在一棵树旁,捏着三枚酒葫芦,自斟自饮。一股热意在胸口燃烧,好似驱散了寒风。

“沙沙沙……”

“培公,你来了……”草丛中传来沙沙声响,少年头也不回,却已知来人是谁。

“主公……”周培公满脸自责,刚见到耿聚忠就跪拜在地。“是培公无能,让主公蒙羞……”

“这事不怪你,来,跟我喝一点!”少年咧嘴一笑,大咧咧拍了拍周培公的肩膀。旋即随意从地上抄起一枚酒葫芦递过去,自己仰头灌了一大口。

“唉,万没想到四辅臣居然如此厉害!”周培公眼见少年不怒,也是颤颤巍巍地坐在地上,拔出塞子,仰头猛灌一口。

是啊,他前脚刚刚把请柬派发出去,孝庄立马给他来了这么一手。这下他跟安亲王联姻的事成了泡影不说,连带着他也成了笑柄。在这个通讯手段极为落后的年代,想把派遣出去的斥候骑兵半路召回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周培公到底还是年轻,更加没有资格跟朝堂之上的人接触。他千算万算,却是没察觉还有这么一手致命缺陷。这世上没几个人敢跟靖南王抢儿媳,皇子偏偏是那为数不多的几人之一。

“二哥,你也不必躲着了……我没事。”少年打了个滚,把脑袋埋在草里,无聊地打量地上蟋蟀。

“嘿,你没事就好!”草丛再度传出沙沙声响,继周培公之后,耿昭忠也从里面钻出来。随手将头上树叶打理一下,他也斜靠在树旁。不由分说捏起一枚葫芦,仰头望月。“不就一个女孩嘛,就当咱大度,送他了!”

“送他?”少年突然抬起头。“我什么时候说要放弃萖曦了?我们靖南王府的请柬已经发放到大江南北,若是萖曦真的与福全完婚,我成了笑柄不说,连带着父王都要颜面无存!”

“主公……你有什么打算吗?”周培公心头一跳,不知为何,面前这少年总给他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嘿嘿嘿……”耿聚忠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在黑暗中愈发显得狰狞。“孝庄这是想把我搞臭了,以后安安生生做一条狗!既然她都亮剑了,我也不得不接招了……听说皇族的大婚仪式要按照祖训进行,福全得带着萖曦去一趟皇陵……”

“嗯?”耿昭忠听的满头雾水,倒是周培公一拍脑门。

“首先,我们不可能亲自动手抢亲。因此我们这一千士卒要一切如常,日日操练。”少年狠狠将手中葫芦丢向远方,旋即双手抱住后脑勺,悠哉悠哉躺在地上。动兵抢亲,那是诛九族的重罪。耿聚忠可不想因为这些事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可自己不敢动手,却不代表别人不敢动手……

“三弟,你到底什么意思?”耿昭忠越听越迷糊,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京城之中,除了豪格之外他们简直举目无亲。尚且不说豪格如今被革职赋闲在家,就算他手中真的掌握了数万兵马,也不可能冒着诛九族的危险给他们当枪使!

既然如此,他们又哪里来的援兵?

“嘿嘿嘿嘿……既然抢亲是诛九族的大罪,那我们干脆找个不怕被诛九族的人出来!”少年坏笑几声,却是给了周培公一个极为隐晦的眼神,卖足了关子。

“你倒是说啊?”耿昭忠最受不了有人吊他胃口。

“主公,真乃百年难遇之大才!这借刀杀人之举……妙!妙哉!”

————

幽暗潮湿的牢房中,一名面相俊秀的青年躺在一堆衣物上。二十多名狱卒蜷缩在一角,用恐惧的眼神看着他。

“我明白了……”青年嘴角微微蠕动,眸子中倒影着无比清澈的光泽。如果耿聚忠对朝廷有威胁,孝庄肯定会拿他跟耿聚忠相互掣肘。而如今那小子的名声已经臭了,只等请柬与二皇子大婚的事传遍天下,全世界都会嘲笑他。这么一个笑柄,又能构成什么威胁呢?

可让孙延龄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孝庄到底为什么突然把他打入大牢,她不是挺器重自己的吗?

若是他知道是自己那一句“耿聚忠身边定有高人相助!”暴露了他在考场私吞考生贿银的事,恐怕会直接一口老血喷死吧?

透过冰冷的破墙,孙延龄怎么看那轮皎洁明月都觉得愈发森冷。难道他的仕途就这么就要完蛋了吗?还真是不甘心啊……

不过,就这么一座牢房,想关住他,未免有些可笑。不说他那一身功夫,单说西园绿营兵里那群誓死效忠于他的将帅。只要他一声令下,两万众上刀山下火海,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是……逃出去之后呢?带着自己这两万人马盘踞在山上当山大王吗?京城外驻扎着数十万禁军,就算他逃的出去,也迟早会被围死。

“耿聚忠这小子……还真是厉害啊……”想到这里,孙延龄终于苦涩地摇了摇头。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了耿聚忠非要组建骑兵的用意。

被逼上绝路的时候,你的身后还有一条路。那就是犯罪,这并不可耻。

“将军!”破墙那里突兀地探出半个脑袋,却是一名长相十分俊秀的小将。

“怎么样,朝廷要怎么处置我?”看清来者,孙延龄立刻坐起身来,急切地道。

“将军……经过四辅臣的商讨,您犯了贪枉法,要被流放到北疆大漠!”那小将脸色十分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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