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工作,林深也没干什么太复杂的活,沈哥先是让她处理一些简单的文案,不久之后,林深就开始跟着沈哥还其他几个前辈学着运营公司的双微运营,说得很高深,其实就是每天写几篇文章,编辑排版好之后发在公司的微博和微信公众号上,然而林深每天绞尽脑汁想段子,模仿各种大V写东西,却没有几个人看。后来有同事告诉她这样干写是涨不了粉的,要砸钱才能把一个号做起来。
沈哥一直想把公司双微做起来,他的想法是我们就是做营销的,自己的口碑都没营销起来,还怎么好意思出去跟别人谈单子说我们营销很牛叉,你给钱我们把你捧红。但是红姐和大boss都一直在这件事上有分歧,对于要不要砸钱做这个没有达成一致。
林深听这些似懂非懂,只是每天按照沈哥他们的安排完成任务,刚开始在公众号发文章老激动了,自己还转朋友圈,后来发现也就几百的阅读量,就没那么大的热情,每天按照完成任务一样去写几篇、凑几篇。
就这样,林深慢慢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每天写写段子,拼凑拼凑文章,再后来跟着沈哥他们在后面做做小跟班,因为公司没有专门的行政,部门的其他老员工也要经常外出见客户拉单子,她作为一个新人也处理一些部门里的杂事。在微信上跟朋友开玩笑说自己好像到哪里都是小打杂的。
沈哥后来说以后打算把林深往专职写手方面培养。让她去写一些客户要求的文案,着手让她做做出去谈单子的ppt和方案,然而每次做完了,沈哥他们最后都改得面目全非,林深的挫败感挺强。
但是大体上还是顺利的,不过有时候林深也怀疑,当是沈哥说什么打造爆款、打造大IP这种事真的可能实现吗?上班之后发现,在鹿城,这样的小企业简直不要太多,很多公司也开始搞自己的双为运营,到处都在招文案、找策划,大家都希望自己弄出一个自媒体大V,拥有万千粉丝,一呼百应,然后利用粉丝经济一夜暴富。林深记得大学的时候上课,一个老师说到90年代炒股热潮,说连菜市场门口的老太太都在炒股,你觉得股市能赚钱吗?人人都在知道,人人都在做的事情,就代表你想在这上面有突破太难了。
但是林深那时候并不太爱动脑子,她当时也只是想走一步看一步,有一份工作最起码代表能独自在这偌大的城市生活下去,毕业后她其实在老家那座小镇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在镇政府里面上班,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好像干的也是打杂的活,慢慢地那个小小的天地让林深觉得越来越束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工作一年之后,林深不顾一切跑了出来回到了自己读大学的城市鹿城,在乡镇这样的地方,吃公家饭是最体面最稳定最梦寐以求的工作,林深的出逃成了家乡人眼里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典型代表,小地方的人就是闲,说什么的都有。林深后来也知道了,爸妈刚开始还劝她回去上班,但她发誓打死也不会回去工作的。眼下有一份工作,让她安身立命是最重要的。
公司有一项算是员工福利的活动,就是每月最后一个周五下午,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大家都放下手头工作,搞一次团建活动,一般都是下午茶、放电影,或者弄一些三国杀、狼人杀,大家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选择,三四个人凑一组,玩游戏、看电影。
那天又到了团建活动日,本来就是周五,大家早就无心工作了,一大早来了就兴奋地讨论着下午要去干嘛。林深比较低调,她还有三天就转正了,今天早上来上班,看到平常不怎么露面的两位大boss也来了,这段时间要表现乖一点,千万别犯啥错。
大boss一来就把总经理红姐还有几个部门主管喊进了会议室,开了一场时间不算短的会,隔着玻璃墙,林深看到大家的表情越来越不好,本来说得都挺激动,后面干脆都闭口不言。后来大boss们离开公司时,脸色不是很好看。
过了一会,几个主管出来了,让大家全部都去会议室里,红姐有事要宣布。大家面面相觑,但是还是进去了。自从林深进入公司以来,从来没开过公司全员的大会,小小的会议室挤进十几个人一时间有点局促,大部分人都站着。林深第一次觉得公司人挺多。
会议室里几个管事都沉默了许久,林深这种神经不算太敏感的人都觉得气氛不对,后来红姐终于开了口:“公司自创立以来,也经历了不少事情,大家其实都很辛苦。从一开始公司的业绩就不是太好,想了各种办法都没有做出起色,最重要的是合伙人在创业的理念上有分歧,这样的局面是无论如何都走不下去的。今天两个老板来,跟我们说了,他们打算撤资不继续在这个板块投钱了,准备关闭公司。所以今天过后,大家都不用来上班了。”
轰——
啥叫平地一声雷,林深二十多年来终于体会到了,一下子就愣住了。
会议室里沉寂了几秒,大家回过神来,炸开锅了,开始问各种问题,七嘴八舌,红姐和几个主管都是比较负责的人,尽量一一回答,并且跟大家保证不会拖欠大家的工资,该给的一定会给的。该说的都说了,红姐和沈哥他们出了会议室,同事们也慢慢退出去。只有林深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
林深从会议室走出来的时候,还是愣愣的,或者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个同事围在一起,一脸严肃小声地嘀咕着什么,林深从他们身边经过,隐约听见“正式职工要赔付三个月工资”之类的话。
林深就没有停下来参与他们的讨论,因为她还有三天才转正,这些保障应该是跟自己没关系。她都不知道怎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后就呆坐在那里,双眼无神,当初要辞职来鹿城的时候,跟老妈闹得不可开交,老妈拍着桌子怒吼:”你在老家单位上班多好,又稳定又体面,一家人都在身边,住家里吃家里多舒服?你干嘛非要出去,在私企打工你知道多不稳定、多辛苦吗?说不定哪天老板看你不顺眼就把你开除了,要么公司说关门就关门了!“林深据理力争,跟老妈来了一段人生和梦想的演讲,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是林深还是义无反顾地辞了职,收拾收拾行李就踏上了开往鹿城的火车,当时心情那叫一个悲壮。
结果仗剑走天涯的话音犹在耳畔,现实就啪啪地打脸了,比起失业的恐慌,林深更多地觉得是无法跟老爸老妈还有自己交代了,这事情现在一定不能让老妈他们知道,否则她宁可就地咬舌自尽。
也不知道呆坐了多久,有人拍了一下自己肩膀,林深回头一看,是沈哥。
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说:“林深,你一直在这发呆啊,赶快把手头的事情处理一下吧。”
林深看了一下周围,大家都在忙活,感觉比平时有活的时候还要热闹,收拾东西、打电话的,那些原本小声说着要维权的人,现在也毫不顾忌了,大声地讨论着劳动者权益,要去找老板要个明确说法。
大部分人平静地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丝不乱地处理着自己手头的事情,兵荒马乱的都是林深他们这群职场小菜鸟。林深努力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冲沈哥点点头,闷闷地说,嗯,我也赶快收拾一下。
收拾好自己工位上的东西,财务来清点了一下公司发的电脑和其他办公用品,收回公司的门禁卡,再给林深发了一份盖着公司公章的工作证明,证明林深曾在这家公司工作过三个月,后因公司方面不再运营解除劳动合同,林深在交接单上签个字,于是一切就结束了,她和这家公司、这栋大楼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因为林深上班的日子也不长,个人物品也不多,一个书包就装下了,好几个同事拿着快递盒子,装得满满当当,双手捧着出了公司。
本来林深的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是暗淡无光的,但是看到这一幕她没忍住笑了出来,小时候看香港电影,里面的主人公突然被公司炒鱿鱼,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就要走,也是捧着个装着一堆东西的纸盒子,一脸郁闷地走出公司大楼,夸张点就连人带盒子被保安扔出去。她一直以为那是喜剧电影里才有的搞笑情节,没想到今天真的活久见了。
当然啦,林深也没傻乐太久就回归现实了,跟着沈哥他们从电梯里出来,走到大楼门口,虽然根本没人关注他们,但是这个时间这个状态走在外面,林深老觉得她身上打了一个是失业者的标签,周围的人一定在猜测这群人不上班干嘛呢。
林深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进进出出三个月的大楼,恨不得仰天长啸:我竟然也“下岗”了!
就这样,22岁的林深成了失业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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