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太子迎宴的正日子,整个华府忙作一团,唯北院轻净,那宽敞奢华的半开放正堂里,左右置着两排胡桃木的低案几,摆好走针缝线的蜀绣镶金丝蒲团,供主人落座。
因着要接尘洗风的人是太子,一般身份的根本没有资格陪,所以今日的宾客多半都带着孩子在南院和西院,那想要一睹太子和太子妃姿容的想法,算是破灭了。
北院的,有葛使君和程老夫人,几位锡平当地的员外老爷,加上程云杉程云夺两兄弟,再者,就是长房的四个孩子和程铭而已。
迎宴其实就是按部就班的流水宴,没什么大趣儿,太子左手边的蒋小王爷拄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沾着酒水在案几上写字。
他听着堂内的一行人互相说着客套话,聊赖抬头,视线从程岚几人身上扫过,却见程岐的位置空着,便道:“怎么又不见程阿岫?”
那人今日本就是为了避免尴尬和穿帮,才谎称生病躲在了汀兰水榭,这倒正如了程云夺的心愿,程姝没资格上桌,也别显了她去,更何况每次程岐都不出面,大家也都习惯了。
蒋小王爷突然提起,程云夺脑海还慢了一拍,然后就听不远处的程衍淡淡道:“回王爷的话,小妹身子不适,正在房内休息。”
太子放下酒盏,也没放在心上:“每次我来,这个程岐好像都病着不见人。”微微挑眉,“怎么说,如今也算是我半个庶母了。”
程老夫人淡笑道:“殿下客气,老身那个孙女爱拘谨,还是不叫她在您面前露怯了,什么庶母的,真是折煞我们程家了。”
太子回以尊敬轻笑,然后转头打量着程衍,那人十四五岁,比起左手旁紧张的程岚,右手旁孤冷的程岱,倒更显释然自如。
“你就是前不久过继去程云央名下的程楼?”太子问道。
程衍波澜不惊:“是,现以更名程衍,有劳太子殿下费心挂记。”
太子再次拿起酒盏,点头饮尽,眼睛却斜睨了一眼程云夺,见自己不停的理会长房孩子,那人脸色果然有些别扭。
这个老程家,真是观简实繁,他隔几年来一次,就能发现些一言难尽的猫腻,譬如昨夜主动来献身的程姝。
不知道这会儿程云夺面对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
只是太子猜错了,那人心里倒没多膈应,只是看着食案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各色菜肴,瞥眼自家二哥,有些咋舌。
昨天备好的菜全都撤了重做,一晚上竟竟能全部更新,这根本不是程云杉的业务水平啊,居然没出麻烦,这人还是自己二哥吗?
程云杉正好看过来,眼神是藏不住的得意,好像在邀功一般。
程云夺却冷冷转头,心说你看我作甚,要是这点儿逼事你还要给我出点儿乱子,快四十的人,扎茅坑里淹死得了。
…
…
堂内的一行人又聊了一会儿,气氛终于略显热络,但多半都是那些大人,程衍往后靠了靠,看了眼旁边的空位置,微微皱眉。
这个程岐,莫名其妙就躲起来了,太子又不吃人。
“太衡,待会儿咱俩去汀兰水榭看看她。”程衍道。
程岱点头。
“太子殿下,羊肉羹已经备好了,您看?”
不一会儿,程云杉谄媚笑道:“是现在上,还是等一等?”
太子看过去:“那就现在上吧,凉了可就腥了。”
程云杉闻言,忙不迭的点头,挥手吩咐谭白和陆二,叫已经在外厅准备好的一行婢子进来,挨桌奉新熬好的羊肉羹。
这大昌物产充沛,不论是田耕畜牧还是水产,但数以万计的物种里单单有一样最为贵重,那就是羊。
原因取自谐音,当今的皇帝姓杨,所以阁下翻开大昌刑讼律法的第一条,就是不许百姓私自宰杀羊类,违者当斩不让。
除非是级别到了一定地步的宴会,还得有资格吃。
即便是太子迎宴,也只宰了一只乳羊而已,还是葛使君从育羊轩带来的,且要记账报数,少了一只可是掉头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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