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红尘江湖事,多少头颅刀下魂,争名逐利也好,行侠仗义也罢,江湖儿女正如那割了又长的韭菜,所疲于奔命的到底图的是什么,谁也说不出,谁也看不破。恰如现在天边那半抹斜阳,朝升夕落,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但现在,它又要结束了今天的命。

阮红梅不知道那晚他昏死过去之后发生了些什么,他现在只看白茫茫的一片雪,天空中也是纷纷扬扬的雪花,风呼呼地吹卷着,风,是西北风。一个红衣女人手拿一束梅枝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那风雪里,任凭风雨卷乱她的发。她好像在微笑,在呼唤阮红梅。

但阮红梅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却觉得她就是自己的娘亲。“娘……娘……娘”阮红梅直喊得声嘶力竭,而那个红衣女子仿佛什么也听不见,无动于衷,依旧站在那风雪中,“娘”阮红梅伸出手去却又什么都抓不到。

阮红梅醒来的时候,天已近暮,落日的余热尚且温着床板,直到感觉到那温度,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只是做了个梦。但又不像梦,那感觉真实无比。

娘?那弹琵琶的女人会是自己的娘吗?尽管知道自己的娘已埋在那梅林里,阮红梅还是忍不住升起了一丝侥幸和希求。

床破得可以,以至于都不能称之为床。三块木板拼凑,盖了层薄薄的茅草,正是阮红梅现在所躺的“床”,而这床实实在在太隔应人。

阮红梅醒来便听见了箫声和歌声,箫声断断续续,隐约却能听得出吹箫之人所吹的是那《折杨柳》,离人手折杨柳枝,又送江湖不归人。君当纵马凌云志,何惜酒暖他乡枕……好不惆怅喋喋。

箫声停时歌声起,歌至一半箫又鸣。“大浪哟,搅破河江多少里,飞了船帆折了鸳鸯,红窗台,轻轻叹,谁家月儿又下那个高枝哟鹧鸪啼,铁打的汉子钢烧的刀,故乡的酒茶浓哟那个浓,侬呀侬,一捧黄沙掩它多少背井客……”歌声并不好听,男人的声音,沙哑散漫,胜在歌词别致,听之使人心头不由得起了那思乡念故,感怀悲凄之情。倒和“雨打芭蕉”有异曲同工之妙。

幸好阮红梅没有家也没有故乡,梅谷?外公?已算不得他的家乡故人。

但阮红梅还是十分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会有如此思乡之情,念故之切。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肝肠寸断之事?暂且不得而知。

所以他艰难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这已耗光了他现在仅有的气力。胸口火辣辣地疼,腹中偏偏还翻江倒海地绞痛着,可惜他现在四肢根本动弹不得,连呻吟一声的气力都没有,所以,仅有额头的细汗汇聚在一起形成了晶莹剔透的汗珠,然后不费气力地划落了下来。

汗珠滚到唇边的时候,箫声并没有停止,但吹箫之人已走进屋来。直到他走进屋里,箫歇歌罢。

“你不用谢也不必问,因为我这个人既不喜欢回答别人的问题也不喜欢欠别人的恩情,这也是我救你的理由,只因为我以前欠了别人一个承诺。不用猜也不要问我是谁,我只是一个该死却没能死掉的未亡人罢了,只须记住我不会害你”说到这些,吹箫人好像心头牵动了什么,顿着沉默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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