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先生,我敬你一杯,不不不,我啊,从小给我家里人宠坏了,你也看见了,我爹娘就我一个儿,唉,那天生日过后,你来给过画肖像,不知怎么的,被我娘给知道了,知道了你们的事,听说了我对你们很不客气,狠狠责骂了我一通。”

“还有李先生,林先生,你们帮着劝一劝,务必请安先生喝下这一杯酒,这是在这儿的规矩,喝完酒,代表往事不究,一切都过去了,安先生喝了,我才放心,不然回去又得给我娘批一顿。”

“参观长安,甚至你们参观整个关中,当然没问题呀,我原先不懂事,嫌你们走来走去的麻烦,就没应这事儿,现在可不敢了,关中可不比江南,这里的强盗都不一般,个顶个快马长刀,我得叫老马给你们安排一批护卫。”

“真不是信不过你们,实在是……唉,国情如此呀,多担待,务必多担待。长安,府里,甚至我的寝房,呃,我的寝房还是罢了,能看的自然都是允准。对了,上次林先生介绍说,李先生似乎原本是南洋的大商客,旗下有不少船,在长安要采办什么,尽管提,我家在关中有不少庄子,还是有些称道的土特产的,等会儿就让管家带你去库房看看那些庄子送上来的物件儿,若要采买什么,一定照顾自己人。”

霍摇山充分发挥了才干,笼络得几人有些一愣一愣的。

他自幼身体不怎么好,滴酒不沾,但还是以茶代酒,尽可能与三人交好关系,安得臣、李达尔、林肯三人都有些愣愣的,不明所以。

在此之前,这位少年贵族的恶仆还对他们强行搜检,那个凶狠野蛮的老头子甚至还把安得臣先生在旅行期间的心血结晶给“借”走了,怎么这会儿的功夫,一直对他们十分冷淡甚至有些漠视的少年,变了个模样,竟这般热情洋溢。

安得臣几人不是傻瓜,哪怕是做惯了奴仆的林肯,也知道主人从不会轻易给仆人好颜色,假使有,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正如霍摇山先前所预料的那般,没有人能够拒绝一个在关中如此显赫的侯爵家族,虽然霍摇山并非是爵位的继承人,但在太行以西,锦衣侯这三个金字,足够他拿来显摆了,而且他也有权利显摆。

虽说知道少年前倨后恭如此明显的差别对待,必然是有着非常重要的缘由,安得臣几人才不相信少年是个被母亲叱责几句便忙不迭来道歉的乖孩子,但他们也乐得陪着笑脸,说到底这些人的处世智慧并不低。

允许参观,自然是极好的。

安得臣几人都能明显感觉到霍摇山在挽留他们,他们也愿意如此,整个关中虽然现今已经落寞,但在这儿也曾孕育出几个享誉世界的大帝国,他们自然不会放弃这难得的机会。

再说了,真论起来,扯破脸皮,霍摇山可能没什么损失,但安得臣几人,可就真的要拿命来赌了,在这遥远的关中,死几个外藩百姓,就像往水里扔一粒沙子,什么也激荡不起来。

故而,几人各怀心思,有人有心折节下交,有人来者不拒,宴,自然是好宴,曲终人散,皆大欢喜。

天才刚刚黑,桂玉真便已经打发贴身大丫鬟叫霍摇山回房去歇息了,虽然霍摇山已经不在母亲身边住了,但桂玉真还是每晚雷打不动派人巡夜察看。

安得臣几人便借故退去,只有霍摇山静静地躺在椅子上,对着一桌杯盘狼藉,眉头久久不能舒展。

青铜大炮的事情,必定要摆上日程,这几乎是霍摇山自打从娘胎里出世以来,人生最大的执念,这已经不仅仅是关乎他今后前程荣华的问题了,更是一个玩世不恭的男孩最原始的狂热,那是对事物最原始的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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