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卿云在半梦半醒间,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小孩清脆的声音,时有时无。
忽然间小孩的声音就大了起来,仿佛就在耳边一般。
脑袋昏沉沉的,好一会儿,卿云才确信就是有小孩在他耳边说话。
他缓缓睁开眼,只见一个比炕高不了多少的小男童正趴在炕边打量他。
见他睁眼,小男童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嘴边现出了圆圆的酒窝,奶声奶气地问他:“爹爹让我来吹烛台,你还用吗?”
卿云听着,反应了一会,爹爹?是隔壁的那位哥哥吧?这是隔壁的小孩了?
他没出声,小孩也没追问,像是忘了自己刚才问过什么了一般,继续问他:“你是生病了吗?我爹爹煎的药好难闻的,不过爹爹说吃了药就会好的,你要好好吃药,不要嫌弃它难闻哦……”
他也有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们,除了年龄相近的还有些接触,其他的连面也不常见到,倒从来没有过跟这般年龄的小孩讲话的经历。
这小孩,并不让人反感,相反,童言稚语,再加上多变的小表情,只让人心中一片柔软。
“这伤什么时候会好啊?很疼吧?你看,我这里也有伤,被划到的……”,小孩说着说着就盯着他的脸发愁起来,小脸皱成了一团,还撸起袖子让他看他手臂上的伤。
他的脸成了什么样子,卿云不知道,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脸上的伤又算得上什么,倘若毁了容能换他一只腿安然无恙,他欣然应许。
他已经受够了那些看到他的脸而燃起的贪婪的,兴奋的目光……
被这小孩的话带起了不好的记忆,卿云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陷入了噩梦中,为何是他,为何他会遭遇这些?
他前世究竟做了多少罪孽,才让他今世活着坠入地狱,想解脱也怕将这罪孽带到来世,只能硬撑着,受着,只等这罪孽散了。
“你怎么了?冷了吗?……爹爹,快来!爹爹……”
耳边是小孩焦急的呼声,他听到了,却听不明白,恍惚中好像又是黑夜,有人压在了他身上……
孟柳夫郎因着刚才的一出,就不敢再轻易进屋了,他无颜面对那位小郎君,把馒头蒸上锅,忽然想起烛火未熄,只能指使家里的小儿去屋里。
在灶房等了一会也不见小儿出来,他忍不住凑近了正屋门,听到小儿喋喋不休,他又是焦急又是无奈,这孩子,真不知是像了谁,怎么就那么多话呢?
一点也不怕生,见着申虎这般的也不害怕,一个男孩子,怎么胆子就那么大呢?
他正犹豫着怎么把家里的小儿弄出来,忽然听到小儿惊慌的声音,顾不得多想,孟柳夫郎直直冲进了里屋,只见炕上的小郎君闭着眼不停地晃着头,双唇紧咬,本才结了痂的伤口又渗出了血,小郎君像是不知疼一般仍用力咬着。
这是魇着了吧?
孟柳夫郎半跪到炕上,小心掰开这小郎君的牙关,不让他再咬下去,又学着老人说的法子用力掐了一会小郎君的嘴唇上方,同时还不停唤着这小郎君。
折腾了一会,小郎君的呼吸渐渐平和起来,睫毛颤了几颤,缓缓睁开了眼。
只是睁开眼后,孟柳夫郎看着卿云那双再无一丝波澜的双眼,要下炕的动作就怎么也做不出来了。
遑论是谁,对着这么一双眼,哪还能狠下心,也就申虎了。
他一个男子,看着这小郎君的眼就心难平静,看这小郎君失神,就恨不得以身替之。
那申虎真是个狠心人,这小郎君,怎么就落到她手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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