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以后。

杜如金的小说已经完成了大部分,只差个结尾。书里她把自己写成了那个叔叔的亲侄女,以第一人称叙说,所有的情感流露都很自然。她详尽的描写了八九十年代社会现状,寻找素材的同时勾起了很多记忆。儿时她玩过一个东西叫万花筒,她隐约记得这是她最喜欢的东西,应该被保留着,最后真的在一个杂物箱子里找到了它。

这么写小说其实挺有意思的,写着写着就能想起一些趣事,常常禁不住笑起来。小说很写实,情节上也不用太费脑筋,很多人物都有原型。她以前觉得自己非常不擅长描写人的外貌,现在才发现她只是架空了大部分小说人物外型,力求与众不同,却也很难找到基础。小说人物有原型,实际上是个很不错的平台,更能帮助一个作家完成刻画人物形象、突出主题的目标。

小说中对个别人物的声音、外貌、行为的描写非常精彩,她越看越觉得自己像鲁迅,突然间觉得自己真正有了一个作家的样子。

情节随着社会的发展以及人和人之间的情感层层推进,中间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就像那个叔叔的人一样,平淡中酝酿伟大。

为了在结尾处也尽量写实,她决定去那个叔叔的家乡看一看,也许在那里她能听到关于叔叔更多的故事。

一年前她回来的时候是秋天,现在是深秋,还未立冬。时间过得真快,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都发生了什么故事,她好像被一年前的世界遗忘了一样,再也没有夏承乾,再也没有杰蒂森。静下来的这几百天,她一边写作,一边倾听内心的声音,得到了一个跟一年以前不太一样的结果,分清了喜欢的和想依赖的。

人啊,当多种诱惑摆在面前的时候,看清自己真的需要时间。人是在不断变化的,态度也是一样,对于同一件事的看法,隔了一年的时间,看法可能会截然不同。所以说选择才重要,才需要慎重,糊涂时的选择和清醒时的选择,对整个人生影响极大。

但是选择既然已经做了,路既然已经走过来了,那还是要脚踏实地的走下去,心里还要充满希望,等待前路的光明。

杜如金潜心写作的时候,很少去理别的事情,和夏承乾没有任何联系,杰蒂森的新闻也没有看,至于那澜呢,比起当初两人形影不离,也算是冷落了小姐姐。那澜经常给她发两条信息,她回就回,不回就不回,那澜总是不间断的发。

她从那澜那里偶尔会听到一些经济罪案调查科的事情,不过很少,那澜多数还是问问她的个人状况。

最近这段时间,那澜联系她频繁了些,每次电话里一提到和仲林的生活,说话就有所保留,杜如金问她,她也支支吾吾。一来二去,杜如金自己猜到了,小姐姐肯定是同居后怀了孕。她旁敲侧击的求证,那澜终于承认了。

怀孕了就得考虑尽快结婚,那澜说她还没准备好,就怪杜如金当初非要离开经济罪案调查科,害的她日夜伤心,最后耐不住孤独,搬到了仲林家里。要不是这样,能婚前怀孕吗?

小姐姐还挺保守,婚前怀孕的大有人在,她却觉得像做了伤风败俗的事一样,遮遮掩掩的。

怀孕已经九周了,那澜和仲林已经把举行婚礼的日子定了下来。这些天,那澜几乎每次通话都反反复复叮嘱杜如金一定要来参加婚礼,千万不能放她鸽子。伴娘就不劳她去当了,知道她最不喜欢这个差,但是手捧花可计划好了给她,这个必须收下。

杜如金说小姐姐的婚礼是一定要参加的,这个不用担心,至于手捧花么,到时候再说,万一有别的女孩儿抢呢?

那澜不想让她觉得为难,深知这个小火炉儿一到关键时候脸皮就薄,跟熟人闹一闹还行,陌生人一多,她比谁都老实。

…………

杜如金是提前三天回去的,那澜一定要去机场接她,见面的时候,两人还是不由得热泪盈眶。出租车上,那澜问她:“我非要你来参加我婚礼,你有没有觉得小姐姐强人所难?”

杜如金一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小姐姐还是顾忌夏承乾,一定认为她心里还没把夏承乾放下。其实她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心里宽敞多了,完全不需要别人迁就她的情感禁区,于是道:“怎么会呢?如果我连你的婚礼都不参加,那这辈子也不需要参加谁的婚礼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就是担心我见到长官和佟玉言在一起受打击嘛。不会的啦,我这个人聪明着呢,也不是死脑筋。”

她主动说起了夏承乾,那澜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就道:“你能这么想,小姐姐真开心,这件事我担心了好多天。”

杜如金笑着说:“小姐姐,你说我那能算失恋吗?不能算。长官从没跟我在一起,也没给过我什么承诺,我根本没有实质性的损失,就是没占着人家便宜,我心里难受一段时间而已。”

还有心情调侃自己,那澜希望她说的是真心话,也跟着笑道:“你还跟以前一样可爱,还是我的那个小火炉儿。你走之后,我连续哭了十几天,每天就怕回宿舍,一想到你坐在椅子上吃水果看鸟窝的场景,心里就难过的要命。后来宿舍实在住不下去了,就跟着仲林一起住了。这不,一不小心就怀了孕。”

杜如金凑过去跟那澜贴贴脸,道:“我刚回家那会也是,天天有什么话都想跟你说,还特别想念我们的宿舍。想高低床,想书桌,想衣柜,更想你。我有时候特别羡慕能留下来的人,至少能把那些东西都守护住,而离开的人想念什么也都碰不到。所以我有点搞不懂,一场分别,是留下来的人幸福,还是离开的人幸福,或者双方都只会难过呢?”

那澜说当然是双方都会难过,留下的人羡慕离开的人,因为离开的人带走了他(她)最想留下的,离开的人羡慕留下的人,因为留下的人守候着他(她)最留恋的。听起来很拗口,但就是这个道理。

两人像亲姐俩一样牵着手,杜如金也不管那澜怀了孕,头靠在人家肩头,像个小妹妹。她问夏承乾现在过得怎么样,还有乔治,都还好吗?

那澜道:“他们都很好。夏哥和佟玉言算是结婚了,没办婚礼,就是请大家吃了顿饭。乔治还是那么可爱懂事,夏哥说佟玉言也很疼她。”

杜如金道:“那挺好的,长官没选错人,要是放弃了佟玉言选了我,那长官就倒霉了。这一年多,我算看清了自己,一旦回归家庭,真是一无是处,不会做饭,不会照顾孩子,不会理财,自己一个人活着都费劲,别说经营一个家庭了。”

银铃般的笑声传来,那澜道:“你把自己说的这么糟,也许夏哥心里并不是那么想的呢。我觉得啊,我觉得夏哥对你,也是有感觉的。你走之后,夏哥表面上看没什么变化,但是开会的时候,他很少抬头,就算抬头,也不看我们大家。我觉得他是在回避什么,除了你以外,好像也没有别的。”

杜如金道:“可是长官不是那种人啊,他任何时候都光明正大,怎么会回避谁呢?”

那澜说人心都有弱的地方,夏哥再理性,也不可能控制所有感情,感情真是最难控制的。

杜如金不再说话,安静的躺在那澜肩头去想一些事情。夏承乾果真理性,就算她这次带有方向的去想,夏承乾也的确没有一次对她表现出男女之情。要说有,也就那么一句话:夏哥想在你心里留下个好念想,今后你想起我时就告诉自己,夏承乾没有拒你千里,你就当你曾经得到过。

她想着想着,鼻头一酸,也不知道是感动,是难过,还是心愿已偿。她抹了下眼角,被那澜看到了,那澜就问:“你是不是又难过了?唉,都怪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得你伤心。”

杜如金道:“哪有,我就是个特别感性的人,听了别人的故事都经常哭鼻子,到了自己头上,只掉两滴眼泪就算很争气了。”

那澜还是多了心,对她道:“如果你实在觉得心里过不去,就别强迫自己参加婚礼了,本来没结婚的人参加婚礼就容易难受,再见到夏哥,岂不是更难受了。”

杜如金道:“我大度的很,不会因为看到长官和佟玉言就心里堵,我早就想开了,什么阴影都没有了,婚礼当天一定来个一百分的好表现。说起来,我最近真有一个重要的婚礼要参加,是我发小陈嘉庆的婚礼。陈嘉庆结婚,这是最令我父母失望的事情,他们说我错过陈嘉庆就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人了。我觉得他们说的好过分,再生气也不能诅咒自己的女儿。”

那澜不知道说什么,劝也不好劝,杜如金真的不适合跟他们这些普通人挤在一条道上。希望她将来能嫁个更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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