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嘎子是个大老粗,不解唐小鱼为什么一副很害怕很惊慌的样子,却也没多想,听新婚媳妇惦记给他打水洗脸,只顾咧咧嘴,脸皮渐渐的红了,搔几把头发,嘀咕着:“这有媳妇和没媳妇就是不一样啊……”
此时,林菀已逃出屋子,根本没听见张嘎子嘀咕什么。
院子里,林菀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隐隐还有桔梗花的香气。
慢慢的,她的心稍稍平复了几分。
这会,天还没有大亮,这个穷山窝窝闭塞又落后,唐小鱼的新房里还没有通上电,用的还是煤油灯。
林菀凭借唐小鱼的记忆,来到院子窝棚里,墙角下一方土灶,这东西林菀还是在电视剧里见过,墙边一个很大砖烟囱。灶旁边,放有一个大水缸,两个空木桶,一个木头打的菜橱。
林菀机械地掀起锅盖,往大铁锅里舀了两瓢水,盖上铁锅盖,然后拿起灶台边上一盒火柴,翻来覆去盯了好一会,随后取出一根火柴开始点火,刺啦一下,居然点着了,居然很快便动作熟练地引燃麦秆,又将棉花杆引燃。
是啊,这副躯体是唐小鱼的,唐小鱼十八年的记忆也还在,这些她干惯了的事情,自然没有不会的。
林菀呆呆地坐在土灶前,默然注视着灶腔里的柴火在燃烧,眉眼在烟熏火燎中更显得凝重,眉心被火苗儿映出不安和忧虑,令她眼底浮现出极为复杂的神色。
片刻后,那神情最终在林菀的眉眼间化作了坚定和光亮。
既然死过一回,命运弄人,又让她在这里重生,林菀决定既来之则安之,只是要怎么活这一世,林菀一时还没个清楚的打算。
现在是1988年,林菀努力回忆,那一年国家好像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大事件,她记得历史资料上好像HG汉城奥运会就是这一年举办的,再来,现在已经是改革开放十年了,土地已承包到户,农民虽不富裕,但不至于吃不饱饭。
不过,这唐小鱼的家境,真的是一言难尽。
林菀记得苗文丽女士曾说过,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农村结婚流行“三转一响”,三转是指自行车、手表、缝纫机,一响是指收音机,可这都88年了,这家结婚可是一样都没有。
点煤油灯,烧柴火灶,喝井水,出行靠两条腿,甭说电了,就是煤球也没用上。这唐小鱼本尊上到初中就主动辍学帮衬家里干农活,省钱给妹妹弟弟上学。
总之,这唐家本来就很穷,又因为孩子多,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经历了相关部门两次大扫荡,加之给唐小鱼招婿办婚礼,所以比一般的农户家还要穷。
林菀虽然相信生活可以凭借努力改善,但……
眼前有一个天大的麻烦,她重生在这个唐小鱼身上,早不早晚不晚的,居然是她的新婚之夜。
Oh my God!
老天爷!上一世没有结过婚不代表这一世就要赠送给我一个入赘的男人啊,对了,林菀凭借唐小鱼的记忆,她想起她还有一个青梅竹马,李耀辉!
这是搞促销,买一送一嘛。
林菀不由满心愤慨懊丧,一时又觉着灰心颓废。
小说里女主重生,要么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爽;要么重生在还没有遇到渣男前,幸。
自己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成了一个搞三角恋的!
丧!
……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堂屋门口,林菀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硬着头皮端了一盆热水进去。
看到张嘎子正双腿并拢端坐在床沿。
不知怎的,林菀看得出他异常的紧张,紧张里又压抑着焦灼,看林菀进屋,张嘎子起身,起身的时候近乎惶急,黑亮的眼睛里像是冒了火。
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可真,真好看!”
黝黑的脸泛着红,一直到耳根。
他吐字不那么清晰,又有这地方的口音。林菀没听清,“你说什么?”
见她没再哭了,张嘎子勇气也大了些,“媳妇儿,我知道,我昨晚喝多了,没能那啥,你,你不高兴了。”
林菀怔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这倒霉汉子是说她不满他没有及时洞房?!
林菀无语凝噎。
放下水盆,两个人各自站着,距离五六步的距离,谁也没动,也不说话。
林菀纯属没话说。
最后,还是张嘎子先开口:“那个,小鱼,媳妇儿,我们我们真的结婚了。”局促不安却又透着欢愉。
林菀瞄他,这不是废话吗?!但对她来说,真的没有比这更糟的了!
她穿着唐小鱼的碎花棉布衫子,这季节闷热,她刚醒来在地上因为震惊跌坐到地上过,这地面是水泥地,弄脏了好大一片,加之去烧火,整个人搞得脏兮兮粘腻腻,林菀浑身都不舒服。
依据唐小鱼的记忆,林菀知道这个和唐小鱼总共见过一回就成为她赘婿的男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种地汉子,冷静下来,林菀直觉这张嘎子没什么可怕的,无论从哪里看,都是一个很憨直的男人。
林菀尝试开口,声调晦涩:“嘎,嘎子,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这是她第一回叫他的名字。
燥红一张脸的嘎子,想也不想,“能,当然能。”
果然,张嘎应了声,径直打开门走到院子里。
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张嘎子对于唐小鱼这么言听计从,林菀感到意外的同时,也很高兴。
说不定,事情不会太糟。
林菀见张嘎子出去了,赶快回身把门拴上,又把窗帘拉上,准备擦洗一下换身衣服。
那一世,爱干净天天洗澡的林菀,实在受不了了。
张嘎子在院子里踱步,谁知一扭头,他发现窗帘没拉严实,想开口提醒来着,却不知为什么收住了话头,白花花的后背,红色内裤勾勒出饱满的腚子。
张嘎子感觉喉头被人掐住了,喘不过气来,原始的冲动促使他不顾一切去推门。
门栓居然没栓好,两扇木门哗啦被推开,惊得里顾不得林菀大声尖叫。
张嘎子一把打横抱起林菀,按到床上就开始没有章法地胡乱啃咬,粗粝的大手在两坨肉上使劲,痛的林菀眼泪都要流出来,却被压在下面不得起身,张嘎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昨夜的酒气发酵了一晚喷在林菀的脸上,另她作呕。
张嘎子是第一次干这事,解了腰带,蹭了半天却不得要领,林菀咬着嘴唇趁他不注意一脚揣开他,张嘎子吃痛,林菀立刻爬起来站到地上,慌乱地捡起地上的衣服遮在胸前,冲着张嘎子的脸就是一个大大的嘴巴子。
张嘎子讪讪的,喘着粗气:“咋地,我不能碰?”
林菀泪珠子啪嗒啪嗒掉,全身都在颤抖,“你混蛋,你不要脸!”
张嘎子摸着被被打的左脸,他皮糙肉厚,那一巴掌一点都不疼,反而带给他某些快感,“我听人说过,婆娘们都一个样,嘴上说不要不要,其实巴不得呢。”
林菀浑身都在发抖,腿软。
她心里说不出多着急,这人的脑回路真是不一般,是她太蠢,低估了他,这张嘎子也就二十岁的年纪,到底是血气方刚的男人。
林菀上一世也就不咸不淡和谢逢逸相处过,和男人周旋的经验欠缺。
她彻底被吓到了,怎么办,怎么办?!
林菀忽然记得有一部电影,张艺谋主演的《老井》中,他入赘以后每天早上倒尿盆的情节还另她费解过。后来她才知道,在农村,大男子主义盛行的年代,新媳妇是要给公婆倒尿盆的,表示孝顺和屈从,导演想通过这个细节表现出上门女婿的无奈和低地位。
入赘的男人除了生理上,其他就不能算是个男人了,进了这个家门就是要当牛做马的,苦活累活抢着干,一刻也耽误不得,不说唐富贵和沈霞,街坊邻居也都看着呢。
否则就会嘲笑这一家的新妇或者赘婿不行。
家门不幸。
略一思索,林菀沉下来脸来:“我记得阿爸之前说快麦收了,一堆活等着干,虽然是婚后头一天,但你毕竟是入赘的,你好意思睡懒觉?在家躲滑?”
张嘎子闻言,愣住。
随后,他皱起眉头,黯然地勉强一笑:“我疏忽了,我这就去。”
……
见张嘎子真的出门了,林菀立刻从里头插上门栓,又检查了好几遍,才靠在门板上,双手捂着脸,眼角流下两颗巨大的泪珠。
能够靠眼泪发泄出来的情绪都不是什么情绪,而无法用眼泪纾解的,也不会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林菀对待生活,不会企图挣脱,不会认输屈服。她神情虽然仍很悲伤但目中已充满了倔强自傲的表情。她本就是个不肯低头的人,那一世,虽然父母不允许她当厨师,最后她不是一直做着她喜欢的事?
……
林菀在堂屋那个红木箱子里翻腾了老半天找到两件还算素净的衣服,一件白底碎花的棉布衬衫,一条鱼白色的确良长裤,又翻出来一件内衣,说是内衣,不过两层布,和有内衬有钢托的定型内衣自然没法比,林菀穿上,总感觉空空的,像没穿一样。
去往唐富贵老宅的路上,林菀好好打量一遍这个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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