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九八零年春夏之交的某天,天气延续昨日,风和日丽,气温微暖。没有晴空霹雳,也没有五彩祥云,总之就是没有异象。
在安徽中部某个安静的村庄里,有一户人家,院子里聚集着几个人,屋子里也是忙忙碌碌。
“快了!使劲!”
伴随着一声大喊,一个孩子呱呱坠地。
“生了!是个大胖小子!”接生婆的声音简短有力。然后倒提婴儿的双脚,一巴掌拍在屁股上。
“哇哇……”
屋外,几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小孩正扒在窗边,踮着脚好奇的朝里望着,像是要透过窗帘寻觅出哭声的来源,而他们的身后有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正把他们一一往外赶,孩子们哄一下散开,跑出了院子。
院子里还站着两个男人,都是一脸喜意。一位五十岁左右,一米八的大个子,微有些驼背,他短发微白,脸上黑亮,沟壑丛生,破旧的衣服像是挂在身上。
另一位三十岁的样子,眉毛浓黑而整齐,眼睛闪闪有神采。微笑时,露出满口整齐洁白的牙齿。一身补丁衣服,却并不显得卑微。光着脚穿着黄胶鞋,鞋上满是泥土,大脚趾正从鞋里透出来。此刻他正满面春风望向屋子。
年岁大的对着小姑娘说:“竹子,你看着点梅子她们,外面沟里水都是满的,别掉下去了。
说完转回身,“向南,孩子出世了,以后又多一张嘴了。”
青年男子姓周,名向南。老人则是他的丈人,名为沈青山。
周向南正高兴着呢,对丈人的话里表露出的意思当然听不进心里去。这一带的观念就是多子多福,孩子越多越好,越多越不受欺负。计划生育早就实行了,近几年也是越抓越严,但是管他呢,躲着都要生出来,其他的问题事后再说。
这已经是第四个孩子,大的三个是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虽然这年岁靠土地里刨食想把这些孩子都健康养大并不容易,但周向南觉得凭他这一膀子力气,最起码不会让孩子饿死。至于孩子的生活质量方面,这时候的人是没有这个概念的。
“可想好起什么名了?”沈青山又问。
“阿伯(be音),这孩子小名就按排行叫小四。我也不识字,大名还是等到年底大哥回来过年的时候再起吧。”周向南说到自己大哥就有些骄傲。
“照,你大哥(guo音)字墨深,他起的名字肯定排场。”沈青山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周向南的大哥周向东,比周向南大两岁,初中毕业就参军去了,现在已经提干,几年才能回来一次,是家人亲戚里最有文化的人。
屋里,只一张大床和一张掉漆的木桌,床上躺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女子叫沈冬兰,正是周向南的妻子。
沈冬兰盖着半旧的被子,床单下露出几根稻草,她齐耳短发已经汗湿,脸色苍白,疲惫异常,嘴角却含笑意。此时,她歪着头,微眯着眼睛,正一脸满足地看着身旁的孩子。
孩子是第四胎,沈冬兰怀孕也没停止过农活,收割、插秧一个没落,孩子生的也不算困难,但没早产倒是运气。
这个孩子就是小四。小四小手紧握,眉头微蹙,小脸上似有些惊恐之色,正在努力的睁眼睛,然而却没成功。此刻,小四满心恐惧,也满怀疑问,我眼睛怎么看不见?我不是在喝酒么?这是哪里?怎么浑身都不对劲?”若不是身边有令他安心的气息存在,可能他会大叫起来。
这时,床边还有三个年龄偏大的女子在忙碌,一位是接生婆,也是远房亲戚,周向南称她为老婶。另两位自然就是沈冬兰的母亲和婆婆。
“兰子,来把这碗糖水鸡蛋吃掉,补补元气。”这是沈冬兰的母亲牛凤仙,此时,正端着碗站在床边。
小四松了松手,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怎么那么像姥姥的声音呢。
这时,又一个声音打断了小四的思索,“是啊,冬兰,正好温乎的,赶紧吃了吧。也好早点下奶,别饿着孩子。”婆婆林月娥也出声了。
沈冬兰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婆婆,没有作声。张开嘴,接上母亲牛凤仙递到嘴边的勺子,小心地抿着糖水。室内一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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