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琼华宫的风媱,身边无一侍卫婢女跟随引路,她乱行胡闯一阵,发现这天廷竟然大得离谱,任凭她直行,斜行还是曲折行就是走不出去。途中碰见巡视的天兵天将还得好一阵解释,好容易解释通了让他们带带路却又不肯,只是手指一个方向,说是必须先下至一重天走天门,因着每一层边界乃由天师以星卦演化布局,更有结界阵法环绕,绝无可能直接出去。她便只得摸索着一层层下去,行了无数冤枉路后,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则是路痴的事实。她亦独身行过大江南北,走过人间宫闱,只不曾遇见过这般磨人的设计,又心中怀着一股气与不安,任凭沿途风景宫墙再富丽堂皇,雕栏玉砌亦只是一眼带过,不细看琢磨。心中盘旋不去的场景只是自己挨打和打人的时刻,她第一次被人打,亦第一次打人,感觉又难受又好玩,因此一路而去,一时蹙眉,一时傻笑,又一时担忧自己给师傅惹麻烦,心中亦是万般纠结。
就这般不知行到几重天时,入目有一条苍黑石板铺成的小径,两畔植满香草红花,其间灵蝶翩翩,直向着前方雾霭云霞处蜿蜒延伸而去,好似在避开另一边的喧嚷之气。
不同之前的建筑布局,有些隐世孤清之态,令她心弦一动。
她不禁顺路而行,只不多时,道路渐广,其侧又是两片花树成荫,树下一片清水铺泻面向南去,中间置有形状各异的大小石块,有水流石响之音若有若无仿似天籁时续时断。她停留许久,心绪渐宁,又穿过一段假山岩石,自出口处可见雾霭深处有一精致房舍。幽雅静谧,门窗紧闭,未见人影,不闻人语。
她犹豫着是否前行,却又为这弥漫的芬芳,清幽的布局,遗世独立的宁静平和之气所吸引。
正在她犹豫之际,自里面翩翩飞出两只鸾鸟,于她周身往复徘徊。
风媱眉目不禁舒展,同两只鸾鸟一同入内。
行过拱桥流水,玉立屋宇前,见屋檐匾额上书有字迹隽秀的“婧宸小筑”几字。
风媱暗自咀嚼后,不禁微微退步,正转身欲走,不远处却有一冷肃之声道:“你是何人?如何入内?”
风媱心中叫苦,不得不道:“我方才信步至此,全为这脱俗之气吸引,至门口时,又得双鸾引路,如此多有打扰,还请见谅。”她顿会儿见无回音,便道:“……告辞。”
“站住。”
风媱向那发声处望去,见一片紫竹之下有一穿布衣戴笠帽的男子、手持一把小铁楸正蹲着锄草的模样。
风媱吐口气,“我还以为这里是……”
“是什么?”
她只是自嘲一笑问:“敢问,这小筑是前辈的吗?”
男子放下铁楸,站起身来解开笠帽,行至旁边一石案旁。石案上有一茶壶,两只大茶碗。
“既然来了,喝杯茶再走不迟。”他挺身坐下来。
风媱确实有些渴了,踌躇了一会儿便走过去。
他持碗喝茶,闲适又谨严地道:“坐。”
风媱便同他一样席地坐在草地上。
两只鸾鸟在紫竹间嬉戏。
男子道:“你自便。”
风媱便自己斟碗茶喝掉。
微风习习,花草清芬袭人,她喃喃道:“真是个好地方……”
男子自始至终未打量她一眼,这令风媱感到自在。她却好奇起来他来,便觑了一眼,见他维持着人间三十出头的模样。虽是一身布衣,却干净整洁,且面容丰神俊朗,散发的气泽更是器宇不凡,独那眉眼间冷冽锋锐之气的隐隐流露,竟使人自生敬畏。
他抬眸朝她望来,一时好似有千万钧之物朝她直直压下,令她有些不自在,只得垂下眼帘大喝茶水。
“你倒是眼生,不是天廷的吧。”
“是。”
他望向枝叶间嬉戏的鸾鸟,唇角似有一抹柔光,“此地,乃是亡妻生前钟爱之地,那两只鸾鸟亦是她生前驯养。她故去之后,鸾鸟眷恋旧情,在此地长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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