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大雪。
裹上薄薄的貂绒大衣,栾玉推开当铺大门,街道上的雪已经有脚踝那么深。
“这似乎是西南下过最大的一场雪。”
大衣虽薄,但质地是狐稣的,取狐狸脖子下面的一撮毛制成,挡风御寒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栾玉拢了拢毛茸茸的领口,转过身,将手里提着的“外出”字样的木牌挂在门把手上。
“老板娘今天不做生意么?”
“不做了。”
“怎么了?”
“要外出一段时间。”
风雪中,怀里抱着黑布包裹的中年人脸上有些失望。
他也是听同行说,一些市面上难以出手的东西,会在这里卖到一个好价钱,只是现在看来,他要白跑一趟了。
“地宝啊,真不要?”
坐了一千多公里的火车,他还想再试一试。
栾玉的视线至始至终没有停留在那团被紧紧抱在怀里的包裹上,清澈的眸子微微闪烁,摇了摇头。
“那好吧。”
中年人紧了紧黑色包裹,转身要走。
“等一下。”
“怎么了?”
栾玉抿了抿嘴唇,“拿进来我看看吧。”
长生当里,中年人将怀里的包裹放在桌子上,神情有些激动,手都是哆嗦的。
“要不要先把门关上?”
栾玉看了眼门外,“不用。”
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个通体黝黑的铁盒子,铁锈味掩盖不住内部散发出来的腐肉气味,中间挂了把铜锁。
“星舌鼠?”
中年人正从怀里掏钥匙,闻言脸上怔了怔。
他不敢相信地转过头,“这也能闻出来?”
“打开吧。”栾玉说道。
铁盒子打开了。
里面装着一只死耗子。
本来不大的脑袋,嘴巴占了一多半的面积,比例极不协调的同时,从张开的嘴里密密麻麻地伸出十几条细长的小舌头,舌头像是蚯蚓一般,肉滚滚的,圆锥形,一大团舌头从嘴里伸出来,看着就像是在嚼着一团肉,还没有咽下去,十分恶心。
好在,耗子已经被拦腰斩成两截,早就死透了。
中年人本来准备了一大堆措辞来形容星舌鼠的来历和它舌头的神奇药用,不过,单是从铁盒子外面,闻都闻出来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他觉得自己也没有再多废话的必要了。
“哪来的?”栾玉挪开目光目光。
“长白山。”
“你抓的?”
“是。”
中年人如实说道,“一开始只是替一位雇主接的单子,单是没想到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断掉的舌头还能接上,我这东西拿来,也没什么用了。”
“在我这里你只能说实话。”
栾玉的目光扫过中年人,“你杀不了星舌鼠。”
中年人脸上的表情一僵。星舌鼠没有视觉,完全靠听觉辨别方向,追捕猎物。那些舌头就像是触手一般,极为灵敏,一旦比如肉里,就可以吸食血液或者骨髓,经常在夜间袭击大型野兽,虽然并非非人力所能及,但是如果掌握住它的命门,再多派些人手,不是不能做到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眼前这个绝姿的女人,自己总有一种被一眼洞穿的感觉,完全挤不出想要撒谎的念头。
“三十万,是星舌的价钱,但是如果你再告诉我是谁杀死的星舌,我再给你七十万,一共一百万,你可以考虑了。”
一百万!
中年人眼睛都红了。
可是想到那个男人,他又不寒而栗。
他不是筢子行的,但是对筢子行这些年发生的变化却了解不少。
这个行当马上就要消亡了,
那些羊倌,憋宝人几乎已经绝种了,这二道贩子的饭他以后很难再吃进嘴里,他需要考虑日后生计,而这一百万,非但能将他的生活稳定下来,还能再去谋个其他的营生。
只是
“一百五十万。”
栾玉纤细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你还有半分钟可以考虑。”
“一个中年汉子!”
中年人咬了咬牙,目光瞟了眼门外,大雪纷飞,却没有一丝寒风吹进来。
“脸有点黑,外地口音,背着一个包袱,别的就没有了。”
“他为什么要把这个给你?”栾玉问道。
“其实不是他给我的”
中年人支支吾吾地抬起头,四目相对,一道电流从身上划过,急忙说:“我只是得到口风,有人闯了胭脂河,那地方你知道的,生人勿进,百鬼不侵,是出大宝的地方,敢只身闯入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有大能耐的”
“所以,这个星舌鼠其实是你捡的。”栾玉打断他说道。
“不是,是那个人付给我的报酬。”
“什么报酬。”
“进山引路。”
“他不需要。”
“之前是不需要,但是现在靠近胭脂河再往深进入的位置,都被妖雾罩住了,谁进谁死,除了我,没有人能从里面活着出来。”
“你?”
栾玉的视线,第一次正视在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身上。
面孔有些粗糙,极为平常的五官,大街上随便一拉就能找到相似的,当然,除了这双眼睛。
“阴阳眼。”
栾玉点点头。一双黄黑交融的瞳孔,是她所听闻过的阴阳眼的特征。
“是的。”中年人承认说道。
“那就是了。”栾玉点点头,“长白山的大雾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年前。”
莫名的心悸,从心头怦然升起。
栾玉转身关上房门,然后坐在中年男人对面,倒了杯茶,缓缓说道:“我这里有张一百五十万的银行卡,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它就是你的。”
凛冬腊月
自从五年前一场洪水淹没三岔湾之后,这座村庄便被冠上了无数“神秘”、“鬼村”的头衔。
生人勿进,鬼神莫扰。
被寒霜覆盖的村路上,一道黑色人影踏雪而行。
这里曾经来过许多探险队。
都是由年轻的户外爱好者组成。
他们深夜进村,在这里直播,录视频,向外界的世人一点点解开三岔湾鬼村的神秘面纱。
却无一例外地,在离开时,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些了什么。
只有这个人,像回到自己家一样,沿着村路步步深入,最终,停在了一座靠近河岸的破败院子的门前。
门虚掩着,
脚底下的石阶,还有一圈的外墙,都在五年前的一场洪水中变得斑驳破碎,却只有腐朽的门板上,贴着两张象征着新春意义的门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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