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到穿柳营那紧闭的大门前，顾念才想起自己往常都是从围墙中的破洞里钻进去的。她扭头扫了林樾一眼，后者穿着一件崭新的黑色袍子，帽檐和袖口上还带着深灰色的动物毛，看起来比自己身上的要贵不少，自己断然是不好意思拉着他去钻洞的。
顾念叹了口气，用力地扣响门环，高声喊了巴彦的名字，穿柳营的大门却依旧紧闭着。虽然顾念每天都到穿柳营去练箭，巴彦真的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即使混得熟了，仍然不给她开大门。
顾念无奈地转身看林樾，后者真的严格遵守说好的话，安静地在身后等着。
“你真的也要进去吗？”
林樾一脸莫名地看着她：“他不在吗？”
顾念了然地点头，招呼林樾跟着自己走。
林樾不明所以地跟着她沿围墙走了一大段路，停在了一个小小的破洞前。他皱着眉头打量了下，这破洞堪堪有半身高。还没等他想清楚，顾念率先矮身钻了进去。
她一边往里钻着，一边向林樾解释说：“没办法，我师父性格有些古怪，他不让我从大门口进来，说是规矩。每次我只能从这个小洞钻进来了。”
顾念从墙上的破洞里钻出来，一边扑打身上的灰尘，一边在暗骂巴彦，这人真是比自己还固执，这么久了，还是一点情面都不讲。她迟迟没有听到动静，抬头看看见林樾踟躇的模样，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促狭地望着林樾说道：“你不进来了吗？要不就在外面等我吧？”
“你回过头去，不许看。”林樾看着她巧笑盼兮的模样，脸上有些挂不住，只是要求她转过身去，自己狼狈地往里转进来。顾念各自娇小，又熟能生巧，自然不在话下。可是林樾长得高大，只能缓慢地往前挪动，他暗自庆幸，自己还好不壮……
他钻了出去，伸手将自己身上拍打干净，还把衣服抚顺了，才走到顾念身边，丢下一句：“好了。”
顾念见他率先往前走去，快步跟了上去，嘴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诶，我刚才没有回头看。你走这么快，知道他在哪里吗？”
林樾听到她这话立刻放慢了脚步，他抿了抿嘴，理智地决定转移话题：“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么个破洞的？”
“那天坐在这里休息的时候。”
“哪天？”
“你和庄子瑜在穿柳营叙旧的那天。”
林樾张嘴正要说什么，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顾念，他是谁？”他转身一看，来人身材魁梧，络腮胡须，身上穿着羊皮的服装，从着装上看，应该是很粗犷的性格。从外貌上看也不像是羽族，倒像是大夏里普通的游牧之人。听他说的话，应该就是顾念口中的那个巴彦了。
顾念一看到他，笑着将藏在袖子里的点心取了出来，递给巴彦：“喏，给你的。昨天傍晚，我本来是想要找你一块吃团圆饭的，但是进来找你，发现你不在，只好回去了。今天吃完了饭，想着来碰碰运气，还好今天你在这……”
巴彦一边接过点心，一边蹙眉朝林樾扬了扬下巴，问顾念：“他是谁？”
“我朋友，林樾。”
“他来干什么？”
“我们一起吃饭，他听了我要来穿柳营，就顺便消消食。”顾念早已经猜到巴彦会问起林樾，耐心地解释着。她说完，不自觉地瞟了一眼林樾，后者眼睛盯着草地，却又分明在认真地听着她说话。
“消消食？”巴彦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轻哼了一声，双腿交叠，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他的大手解开层层包裹的油纸，同时拿起几块千层酥，送进嘴里，嚼了几口，咽了下去。
“我的爹娘不在了，家里人不待见我，所以我才独自一人长住在穿柳营中。不过每年除夕晚上，我都要回去看看，向祖父问个安，吃顿饭，听听亲戚朋友的嘲笑奚落，然后再回来。因为我娘亲是个普通人类，我出生时候，羽族的血统很低，这在当时，还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他缓缓说着往事，太久没有再与人提起过，如今说起来，有些颠三倒四，细枝末节也一概没有了。
“羽族的血统不纯正起码也是羽族啊……”顾念看着这个大个子眉宇间的颓丧，很是心疼，义不容辞要给朋友安慰，这会儿大义凛然地拿自己的境遇开刀了，说道：“我连自己是不是羽族都还不确定呢……要不是那些老头允许我留下，这会儿我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家也回不去……你可比我好多了！”
“哈哈哈！”巴彦闻言蓦地大笑起来，“小丫头，你可知道你手中那把是什么银弓吗？老银弓，可不是每一位羽族都能驾驭的……好了，不说了，不然他该不高兴了。”巴彦又朝林樾昂了昂下巴，却在他看过来之前率先移开了目光。
顾念扫了一眼林樾，他的脸上表情寻常，不解地问：“他哪里不高兴了？”
巴彦又笑了，起身拍干净自己的衣服，揉了揉顾念的脑袋，语气带着愉悦：“今天谢过你的小点心了。元宵的晚上，我请你吃古董羹。”他说完便挥了挥手，朝自己的木屋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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