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四句悠悠而至: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此时歌儿舞女们唱诗一般都是三遍,又称三叠,回环往复,深情款款。第一遍唱完后,萧九娘子琵琶一抹,进入二叠。
王昌龄不再看九娘子,低下头将整首诗完整的自吟了一遍: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吟罢,他脸上奇怪的表情消失了,双手又开始搓起来,“颔联那两句太佳,我只恐其后继乏力,弄成个有名句而无名篇就太可惜了,现在看来刚才实是多虑了。夏卿,如何?妖不妖?你说妖不妖?”
在诗歌一道上王缙精于品鉴更胜于创作,因是品味的细致所以从诗境里出来的就比王昌龄慢,此时犹自沉浸其中的他甚至都没听清楚王昌龄说的是什么,嘴里随意回应着,“妖,妖,妖”
王昌龄大笑,“某该庆幸今日还好没下场,限时限题限韵本就极难,此诗一出,纵然常建也要避他一头锋芒,今日场中,还有谁可堪争锋?”
似乎就是为了应和他的话,诗客们候场的帐幕门猛然掀开,里面的人一涌而出,目注高台微微侧首,要将萧九娘子所唱听的更清楚。
距离这么近,其实他们在帐篷里也是听得见的,此时表现不过是有些不可置信,非得亲耳仔仔细细清清楚楚确认罢了。
二叠之后又是三叠,等明白无误的听完之后,诗客中已经下过场的脸色倒还平静,只是无奈摇摇头罢了那些候着还没下场的表情可就不自在的很了,面露苦相者有之,抓耳挠腮者有之,面色凝重者有之,不一而足,一言难尽哪。
三叠已唱到尾声,最终收声停音作结。九娘已经收了琵琶,舞台下面却没什么动静,这可是今天比赛以来前所未有过的,前面纵然再差总有个响动,就是喝倒彩那也是个声儿啊。
就在她莫名所以进而有些心生惶惶的时候,舞台下方站在观者最前方的襕衫士子群中猛然大爆出一声“好”,声音之大之突然吓得九娘双手一颤,心爱的琵琶好悬没掉下去磕在舞台上。
下方观者们多是直观感觉好听,感觉这一首跟前面听到的都不一样,但也正因为如此反倒拿不定主意,所以听完后才沉默了一会儿,怕喊错了遭周围人鄙视。
现在前排那些读书人突然集体爆彩,这可是今天的头一遭,他们这一爆瞬间点燃了舞台下其实极短暂的安静,刹那间彩声掌声蜂拥而起,来的既猛又烈,仿若雷鸣。
九娘名义上是醉梦楼的阿姑,但其实从未见客,上次第一轮比赛中也只是作为许公达的陪衬,完全没有作为焦点人物被人蜂拥喝彩的应对经验。可怜的小丫头此刻真是被舞台下过于火爆的场面吓住了。
本是粉肌玉肤的脸上通红通红的,大大的眼睛里噙着泪,整个人抱着琵琶茫然不知所措,此情此景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鹿在森林里瞪着水汪汪澄澈的眼睛全身瑟瑟。
彷徨无措中她的眼神终于抓住了依旧站在舞台最角落的柳轻候,这个坏蛋竟然在笑,笑的眉眼弯弯开心极了,这还不算,他那高举起的双手还在若合节奏的使劲拍着巴掌,似是在刻意引领下方观众跟他一起。
九娘真的是马上就要哭出来时,终于从可恶的无花的唇形上读出了两个字,致谢!
哦,对,致谢,是应该致谢!
有了指引,此刻的九娘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着琵琶向舞台下方躬身为礼,但结果却是她一行礼下面的彩声就跟反弹似的越大,又把她吓一跳。她又行礼,又反弹,其间下方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并开始效仿柳轻候拍巴掌的动作,而且拍的越来越合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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