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水是神界大川泊禹川的分支,神界与灵界的界河,河水水汽氤氲,灵气充沛。河两岸风貌各异,神界总是一片祥和静美,葱郁昂然,灵界却是一番炸裂的肆无忌惮无拘无束千姿百态的美。

“家主,这地方真美!是不是九界之中,只有灵界才会有这样的景色呀?”一舸一边向河边跑去,一边用脚踢踏着地上的青草,草丛中便有许多小小的浅绿色的草精灵惊慌地飞起来,隐到森林里面。

他后面跟着的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是一舸的父亲东仙,东仙是只两万五百岁的金麒麟兽,他是这一代的封之家主的奴从,打理家主的日常起居生活,三千多年来,与家主封兮阳形影相随。

东仙利落地搭设好琴台,回身恭敬的道:“家主,可以了!”

封兮阳向他点点头,随意坐下,悠闲地单手撑头,这里果然是一个绝美的妙境,他那风流俊逸的二哥酹月曾说过,曲境幽美,微风轻醺,暗香浮动,是一个幽会圣地必备的三个条件。他要是知道自己在如此一个上天钟情灵秀幽会圣地,以琴音勾引一个绝色尤物出来只是为了采药救人,一定会骂他暴殄天物。

离他们不远的河水里有一大片青青的墨莲,田田荷叶上珠水如玉转动,几枝高挑的荷花袅娜开放,蕊吐清甜,中间还有一个硕大无比的花蕾,隐隐流露着淡淡光华,一看就不是凡品。一舸试了几次,都没有够到墨莲的半片叶子,不觉有些灰心。便转了回来,与父亲东仙一同侍立在封兮阳的身侧,不过他并不像他的父亲一样板正,早将身子探到家主面前,小声的道:“家主,你说的蝶翼魅灵便是藏在这儿么?我刚才搅了半日水,也不见她出来呢?”

封兮阳调了调琴弦,抬手拂开几欲贴上来的大脸:“魅族早在数万年前,就已经逐渐消亡,现在存活在世上的没有多少了。千魅才生一灵,当世仅有的几只魅灵都已经活了数万年了,比你爷爷都大,你以为她会这么轻易的出来么?”

“所以你想抚琴把她引出来么?你不是说她们喜欢年轻俊美的美男子么,我觉得家主你去水边照照也许来得更快一些。”

封兮阳试了两下音,无奈地叹口气道:“你这太白帅无常都没把她引出来,我么,还是算了。”

一舸嘴角抽了抽,俊脸儿腾的一下红了,跟着干笑两声:“家主又笑话我,你快开始吧,只要她一出水,我立刻扑上去抓住她,这样就可以救鲍爷爷了。”

“好,你可以试试。”封兮阳说着,眼波飘向身边静立的东仙,东仙眸光微动,已经了然,一舸这只初生牛犊怎么会知道万年魅灵的厉害,扑上去怕是只有当人家点心的份。当然少年人的心性要强,这一点却是不好捅破的,少不得他这个当爹爹的要及时做好补救措施,于是轻轻点点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漴漴的琴声若有若无地响起,轻薄的雾气从地底升腾,缓缓漫延过整片森林,日光照耀下,仙气妙曼,彩霓时隐时现。琴音交错徘徊变化无方,时而高山仰止,万壑风雷,时而水光剑影,鸟语花香,音域松远旷达,调性精微传神,缥缈入无,所以谓“大音希声”,万籁归一,天地之乐,不过如此。

灵界魄丽的景色风雅无边,而风雅的中心,便是这位散淡疏懒的翩翩佳公子,太白药神家族的主人,封兮阳。封兮阳现在三千两百一十六岁,从一出生,便被天择,成为封家唯一一个在九千岁大考之前就被上天指定的家族继承人,算得上是九界之中唯一一个尚在襁褓中就名动天下的人!

仙途须臾,三千多年时光疏疏而过,奇怪的是经过三千多年前的那场变故,封家越发低调闭锁,连家主的千岁成年礼都未请外界任何人,以至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封家主人真容,也没有一丝半点的关于这位家主的传奇八卦。偶有人议论起封家,如若不是为求医,便只能扒一扒三千多年前的陈年旧事,聊聊那位惊才艳艳的栖云家主是怎样栽在神魔二界两个女人的温柔乡里的。当年的事太过奇幻,以至千年后仍被传颂,至于现在的这位家主么,一出生时就被天择,大家本以为必又是一个搅动九界了不起的人物,那知一晃几千年,竟没有九界中闯出任何名声,不知道是封家故意为之,还是这位新家主太过平凡,没有惊世才情,亦没有左拥右抱的风流艳史,便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封兮阳悠悠的操着琴,却未全然心沉物外,身边的一舸更是双眉微蹙,紧盯着水面,东仙精通乐理,犹善抚琴,但比之主人又差了一大截,琴音初起他就听出家主是境由心生,见此情此景随性而奏,并不是任何成曲,但曲中吟揉细密之处,以他对主人的熟悉,竟不能了解到底是何喻意。

河水微波荡漾,莲叶随风轻摆,硕大的墨莲蓓蕾中,一个小小的三角脑袋懦懦而动,一条筷子长的小花蛇从饱睡中被人惊醒,睡眼惺忪,正寻思是何人打扰了她的清修,却听得琴音如诉,恍惚间已如痴如醉。仍记得在两百多年前,在师傅叫醒它以前,她在一个地方睡了很久很久,偶尔半醒的时候,周遭一片黑暗,不能视物,便只能倾听:外面的春秋风雨,草长莺飞,松涛山籁,天地振和,靡靡之音……,而如此美妙的音乐她还是头一次听到,能与天地交感,万物同悲,其中奇绝妙音更能聚万籁而成章,独舞于清妙弦歌之上。

迷迷蒙蒙的想起以前整理母亲遗留下的三藏宝册时,曾翻到过一个小笺,是少女时代的母亲写的一阙小词,名叫倚兰词,词中意境与此音乐乐理十分相通,她兴奋起来,扒拉着丝丝络络的莲蕊想爬起来,奈何睡的太死太久,身体酸软僵直,只有尾巴能左右摆动,她兴奋劲不减,心底跟着声音唱起倚兰词,自以为十分有趣,实实是自己有意识以来最最有趣的事。

她小口微张,发出的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到,但这并不影响它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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