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寰似笑非笑地看着上官棠,语气有些微妙:“有言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师兄觉得如何?”    上官棠面不改色地丢下四个字:“无稽之谈。”却并不多提,显而易见并不认同此等言论。  若是救命之恩都要以身相许,那以后那些已成亲的哪里还敢救人,就不怕后院起火?  更何况,英雄救美最后喜得良缘还算一段佳话,若是英雄救丑呢?莫非就要被赖上,非娶不可?    一旁的花如月脸色一白,仿佛听出了言外之意,只是实在看不出苏清寰是否知道了自己那一份旖旎之思,也无法看出上官棠之言是否有所针对。  或许她该放下了,毕竟三年前他已宣布与自己的师妹定亲——对了,苏姑娘唤他“师兄”,莫非她就是与上官庄主定亲的那位?    “苏姑娘……”花如月正要开口,却被李大公子高亢的声音打断:“你究竟是何人,敢管素心山庄的闲事?”李大公子瞪眼看着上官棠,他叫声高高亢、来势汹汹,但与端坐不动、淡定自若地无视他的上官棠相比,无疑是色厉内荏、底气不足的。    上官棠尚未开口,袁紫琪已忍不住站起身,替他回答:“你一个管家之子,还能代表素心山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位可是天一庄庄主、大名鼎鼎的‘邪王’呢!”总拿素心山庄的名头来唬人,殊不知真要碰上硬茬,就是素心山庄庄主白菲萱亲身上阵都不管用!    “什么天一庄,什么邪王……”李大公子还真没怎么听说过天一庄与邪王的名头,虽然有些耳熟,但他一个整日里吃喝玩乐、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哪里会注意那么多。  即便听那小姑娘说的好像很厉害,他也不觉得素心山庄就差了,在他的认知中,素心山庄是足以独霸一方的存在,哪里是随便冒出一个人就比得上的。    看不过眼的郑大公子拉住了他,他表情有些凝重,收起折扇拱手作揖:“阁下可是天一庄上官庄主?”    上官棠瞥了他一眼,语气微冷:“如此无礼之人,素心山庄也该清理门户了。”  云淡风轻的口气,如同家常便饭一样寻常,却叫不远处怒目而视的李大公子无端端打了个冷颤。    他犹豫地看向身边的郑大公子,迟疑着问:“郑大公子认识此人?”    郑大公子不假思索地回答:“李大公子应该也是听说过的,上官庄主可是当今武林第一高手,去岁更是凭一己之力,将横行漠北近十年的神鹰帮打得落花流水、再也不敢为恶!”说到后来,语气有些激动,仿佛还带了几分仰慕,看向苏清寰的眼神都多了几分热切。    难怪她半点不怕李大公子找上门来,原来竟是有天一庄庄主撑腰?  也不知这位绝色佳人是什么来头,竟能得到传闻中素来冷漠的上官棠庇护……    之前让人打听了几句也是语焉不详,只知道这位姑娘姓苏……  等等,天一庄的前庄主不也姓苏吗?他还有个曾经被奉为“武林第一美人”的女儿,莫非?莫非这就是传闻中的那位武林第一美人,苏玉瑶苏姑娘?    李大公子终于反应过来,前些日子他还跟人家胡侃过此事,不曾想眼前这个就是正主?  素心山庄的名头哪里比得上武林第一高手呢,更何况他嘴上总拿素心山庄说事,其实自己根本算不上素心山庄之人,平日里庄主看在父亲份上或许还能庇护一二,若是与上官棠对上……  思来想去心头发虚,原本气势汹汹的架势顿时萎靡下来,犹犹豫豫地看向郑大公子,用眼神询问:情势不妙,这可怎么办?要不还是先撤吧?    郑大公子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强撑着镇定,拱手告罪道:“郑某眼拙,不知贵人降临,之前多有得罪,还请苏姑娘大人有大量,不与我等无知小辈计较。”  他看得分明,问题的症结还是在那位苏姑娘身上,只要她松口,上官棠是不会与他们这些小人物计较的。    上官棠斜睨了他一眼,并不言语,无疑算是默认。    苏清寰倒是有些意外,但想起上次他的提醒,似乎又在情理之中,这位郑大公子看似纨绔浪荡,其实自有分寸,比起那李大公子却是强上不少。  “郑公子说笑了,我可不是什么‘大人’,只要李大公子不来计较,我也不会自找麻烦。”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苏清寰平淡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  她不是爱惹事的人,但是如果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上门来,她也不是随人拿捏的软柿子。    大概也注意到了苏清寰话中的警告之意,郑大公子忙拱手作揖,一副讨饶模样,道:“多谢苏姑娘宽宏,郑某这就告辞,不打扰苏姑娘用膳了。”转身拉住李大公子,急急忙忙往外走。    “哎,等等,郑大公子,咱们就这么算了……”李大公子被拉得踉跄,还想说什么。    “哎呀,李大公子哟,咱还是赶紧走吧,早走早好。”    “可是……”    “别可是了,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可是……”    ……  两人拉拉扯扯嘀嘀咕咕走远了,后面那一堆傻眼的家仆面面相觑,也不敢多留,赶紧走人。    袁紫琪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就这样搞定了?  这两人带着一大帮狗腿子气势汹汹过来找麻烦,结果上官庄主一亮身份,就把人吓得落荒而逃?太虎头蛇尾了吧,原还以为能打一场,试试她初学小成的袁家刀法呢。    一番闹腾,花如月原本急切求证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见事情平息,她忆起自己之前的疑惑,忍不住看向苏清寰,素来清冷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热切:“苏姑娘如此国色天香之貌,实在叫人欢喜,不知可有婚配?”  顿了顿,注意到袁紫琪有些疑惑的视线,她连忙解释道,“我家中有一兄长,如今廿二,丰神俊朗又武艺娴熟,只是眼光甚高,寻觅数载均不得中意之人。如今我见苏姑娘如此才貌,实乃世间难寻,便想替我兄长探询一二,唐突之举还望苏姑娘莫怪。”  兄长之言确有其事,不过她此言只能说三分真七分假,她主要还是想试探一下,这位苏姑娘当真是上官棠的未婚妻?    苏清寰知道她喜欢上官棠,自然也听出了她的试探之意,只是她也存着试探上官棠的心思,因此并不肯直言相告,张了张嘴,她似乎想说什么,却犹豫着看向上官棠。    上官棠心中五味陈杂,触及苏清寰征询的目光,不仅没有终于有可能摆脱婚约的轻松,反而有种莫名的焦躁与怒气,似乎珍而藏之的宝贝被人觊觎了,到嘴的话也改了口:“玉瑶与我有婚约在身,无需旁人惦念。”话一出口,自己都怔了怔,下意识瞥向苏清寰。见她神情愕然,几分激动几分不安,心头那股焦躁愈发烧灼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而非习惯性的一声“师妹”。苏清寰蓦地湿了眼眶,心头酸楚无以言表。  无论是苏玉瑶曾经的记忆,还是剧情,又或者她来到这里的三年,这是第一次听到上官棠唤她“玉瑶”,而非永恒不变的“师妹”。  她不知自己心头那复杂至极的感觉,到底是为了曾经从未得到过这待遇的苏玉瑶,还是为了兢兢业业扮演苏玉瑶、如今终于有了些许进展的自己。    那一声极具宣告意识的“玉瑶”,不仅让苏清寰垂眸忍泪,也让花如月面色惨白、泪盈于眶。  早已芳心暗许的她,怎么会听不出对方话中这宣布性的独占意味代表了什么?  “抱歉,是我失礼了。”她站起身,敛衽一礼,“上官庄主,苏姑娘,小琪,你们先用饭吧。我有些不舒服,先去休息一下。”不等三人接话,她转身就走——如此直白的拒绝,她还能说什么,再委屈再难堪,也不愿当众失态。    “小姐,我陪你一起!”木兰吓了一跳,赶紧追上去。  这么一来二去的,她也看出来,自家小姐似乎心悦于那位上官庄主?  可惜那上官庄主已与苏姑娘定亲,并且感情不错的样子。只是那人也忒冷酷无情,如此直白的拒绝,半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实在配不上她们天仙一般的小姐,不要也罢!    “如月姊姊,我也去陪你!”袁紫琪顾不得其他,歉意地看了苏清寰一眼,也跟了上去。  到底她虽与苏清寰投缘,却与花如月的交情更深些。  即便看不出花如月为何失礼地转身就走,却也能看出她被拒绝后的难堪——不仅是拒绝她明面上为兄长做红娘之事,更是拒绝了她暗中的倾慕之心。    苏清寰一时失神,呆呆的呢喃了一句:“师兄……”心中万千疑惑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上官棠深深蹙眉,头一次觉得心中千头万绪无法理清,只能勉强压下那一团乱麻,无奈致歉:“方才是君棠失言,还望师妹见谅。”    “师兄当真只是失言?”苏清寰蓦然抬眸,定定的注视着他,氤氲的水汽弥漫开来,遮掩了眸中情绪,让人无从猜测。  见他一时无言,却不再纠缠,只站起身,压抑着情绪,道,“我自有要事需离开杭州,师兄,就此别过吧。”就这样吧,她需要冷静一下,也想去求证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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