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永安八年,春。
浣色苑。
秋绾玥美眸四处打量了一番,在一块巨大的飞雁石旁停了下来,石头状如元宝,明亮如镜,她伸指抚摩其面,质冷滑腻,石中上品。
她芊眉上漾了欢色,双瞳笑意深深:“真是好地方!宽敞其次,染色用具难得齐全,俱是佳质,这飞雁石更是石中精品,价值千金,有了它,我定能染出世间绝色的丝绸来!”
“小姐,不过一块踹布石罢了,能价值千金?这踹布石也忒贵了吧!老爷白放着真可惜!”浣雪啧啧乍舌,摸了摸元宝形状的大石,迅速缩回手,“好冰啊!”
“冰才是上乘石质,否则踹布时摩擦起热岂不毁了布料?”秋绾玥嫣然笑粲,“走吧,去琅玕斋,心月芳辰,我得挑一样好礼送去。”
语罢,转眸瞧了自进苑便魂不守舍的浣尘一眼,心意微沉,眼中流过一抹疼惜,温然道:“浣尘,走了!”
浣尘缓缓回神,乌黑的眸子里蕴了凄怆之色,仿佛载不动许多愁,脚步下意识随她往前迈开,如流水静静向前。头顶上一群翠鸟啾啾飞过,熟悉的声音渐渐唤醒她的魂魄,容色慢慢回复往昔的淡漠,如一朵浮云无声无息伴行在绾玥的身旁。
秋绾玥心底微微一叹,想问又觉不妥,到底随她去了。
主仆三人离了浣色苑,走在郊外的秋家庄庄上小道,正值阳春三月,两旁碧桃花朵朵如玉红艳枝头,令人心境如花一般芬芳。
秋绾玥顺手撷了一朵于鼻下嗅香,突地,浣雪惊叫:“小姐,你看那!”
秋绾玥抬头凝视,远方有一团紫影如蝶翩跹,突东突西,突左突右,像是折了翅羽般,跌跌撞撞,努力向她们奔来
紫影身后,纵了两道黑衣飞袂,距离紫影越来越近,情势危急。
浣尘眸光闪了几闪,脚下一动,如鹰一般挡在秋绾玥身前,沉声道:“小姐,小心!是杀手!”
“不用管我,你去救那小姑娘!”秋绾玥轻轻拨开她的手臂,眸华溢了兴奋的光芒,“浣雪,你也去!”
“小姐!”浣雪吓得脸色一变,“就我那几招花拳绣腿打打地痞还凑合,那些杀手我可不敢惹!再说,小姐怎么看出来是个小姑娘?”
“本小姐有神眼!”秋绾玥笑盈盈推了她道,“别害怕,我不会让你有性命之危!”
“小姐,不要啊!我做不了侠女!你想看侠女风采,有浣尘就够了!”浣雪苦了脸道。
“花拳多练练就成铁拳!”浣尘冷漠一语,不由分说拽了她的手腕纵向那团踉跄过来的身影,如风卷到紫影面前,丢开浣雪,一把扶住紫衣小姑娘,“去白衣姐姐那边!”
语毕,秀腕轻扬,掌中多了把软剑,银光闪烁,如秋风扫落叶般卷向领头的黑衣人。
浣雪骇得尖叫,左支右绌躲闪着另一名黑衣人的进攻。
秋绾玥趁机携了紫衣小姑娘的手,柔腻如上好的绸缎,肌肤比玉还要晶莹三分,一触手感便知是闺阁中娇养的名花,小小年纪,虽遇强敌,却无狼狈神色。待气息平定,她抬了珠光灼灼的黑瞳,静静凝了秋绾玥,一副宠辱不惊的神态,风华滟滟,出身当是不凡。
小姑娘大约十来岁,一张脸虽未长开,却已是倾城之姿,美得令人错不开眼。
秋绾玥如遇九曲明珠般,喜之不胜,赞赏道:“紫玉为腮花作眼,普天国色尽羞颜。小妹妹,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美得令人不舍伤害?”
“姐姐,他们不正在追杀我吗?”小姑娘凤眸溢了动人光泽,不疾不徐道。
绾玥失笑:“也对哦,恶人哪里管你是天上仙姝呢?小妹妹,别怕,遇上我定让你化凶为吉。”
小姑娘美瞳艳光一朵,满怀希望道:“姐姐,你的武功比他们厉害吧?”
“我没有武功,可是我很想当侠女。”秋绾玥粲然一笑。
“啊?”小姑娘抓紧她的手,紧张道,“姐姐,你的丫环不是他们的对手,你快逃吧,不用管我了。”
秋绾玥柔声道:“放心,我们都不会有事。”
话落,一股剑风逼来。
浣雪大叫:“小姐,小心!”
秋绾玥携了小姑娘的手,脚下一荡,像柳絮随风,似蝴蝶扇羽,姌嫋婀娜,不慌不忙带了小姑娘一道轻盈游走,一一避开迫人的剑气。
小姑娘美绝的面庞漫上惊喜,欢声道:“姐姐,你跟我一样只会逃术吗?”
“是呀,同病相怜,所以我才救你呀。”秋绾玥笑若清风。
小姑娘咯咯娇笑:“姐姐,你真有趣!”
“小姐,你们快走!”浣雪左躲右闪中在路旁总算找到根树棍,手中有了倚仗,多少有了丝底气,一壁扬棍拦住黑衣人的利剑。
“浣雪,你专心对付他,攻他要害!”秋绾玥立地不动,明眸转向浣尘,又凝向浣雪,浣尘依旧不够毒辣,浣雪胡乱一气,果真都不是侠女的料,唉,有其主必有其仆啊!
“姐姐,她们快支撑不住了!”小姑娘拽了拽秋绾玥的手臂,优美的声音带了丝丝担心,面上并无焦灼之色,眼前的白衣姐姐明眸灵动,不惊不急,令人心安。
“打不过,逃不过,总会有别的办法。”秋绾玥温婉一笑,伸手摸向腰间佩戴的黑色香囊,手指轻巧一拨,香囊收紧的袋口如安了机关一般迅速打开,敏捷取出几枚硕大红丸,递给小姑娘两粒,“把它捏碎,等那二人过来,尽力扔过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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