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怨你爹,当初非要娶她进门。我就说人家都打听过了,这王家的大闺女脾气差。你爹就是看中了她那张脸生得好,有什么用?现在不也是老得没样了……”

刘爱华哭笑不得。

这刘铁强当初要是不娶王桂香,哪里还会有刘爱华呢?

可是奶奶不是这么想的。

不论哪家的女子嫁过来,生下的孩子还不都是她的孙子孙女。

“你妈糊涂得很,别看她比我年轻得多,可是脑子可远不如我。”奶奶在抱怨的同时,还颇有几分自得。

刘爱华开心地笑了。

这个奶奶是刘爱华的生命里最有趣的一个人。

同样是熬玉米糁子粥,奶奶能往里面熬进去一把各色豆子,这一碗普通的玉米糁子粥,就变得色彩丰富,滋味无穷了。

而王桂香永远都是把节约放在第一位,她对婆婆的做法很是鄙夷:

“啥好喝不好喝,只要饿了,啥都好喝。白糟蹋那一把豆子。我还留着豆子给我家狗剩儿换豆腐吃哩。”

经常有卖豆腐的,穿过村子,拖着长长的单调嗓音喊:“豆腐——”

那个尾音是往上调了一下的,就像是伸出了一个钩子,把人的心给钩扯了一下。

叫人不由想念豆腐的软嫩清香。

在农村,很多人没有钱,是拿自家的豆子去换豆腐。

把豆子倒进小贩的器具里,按豆子的多少,小贩给出相应的豆腐。

王桂香把所有的豆子全拿去换了豆腐,这些豆腐又全进了狗剩儿的肚子。

只有在奶奶这里,刘爱华才能喝到一碗漂浮着各色豆子的玉米面糁子粥,香到了骨头里。

“奶奶,你看这是啥?”刘爱华将一个布包小心地递过去。

奶奶伸头过去一看,稀罕地笑了:

“哟,是鸟蛋啊。这么多,有10个呢。我说今天院子里怎么来了一只喜鹊喳喳叫呢,原来是我家爱华给我送好吃的来了。”

刘爱华心里美美的。

看,奶奶水平多高。

一句话就让人心里舒坦,恨不能漫山遍野地去搜寻了鸟蛋,捧到奶奶面前来。

“奶奶,我想用用缝纫机。”看奶奶接过鸟蛋转身去忙乎了,刘爱华忙说。

在灶前忙活的奶奶连头都没回:“快去用,等会儿要吃饭了。”

刘爱华快步去堂屋里取出一个墨水瓶做的煤油灯,来火房里引着了,一只手护着,小心地走进了奶奶住的屋子。

这间屋子里,窗下放着一台半旧的缝纫机。

刘爱华熟练地将缝纫机头从缝纫机的仓肚子里掏出来,支架好了,这才打开自己带来的一个小包。

小包里,是刘爱华从自己办公室里取出来的一件旧工装。

进仓库提货的时候穿,打扫卫生的时候穿。

穿了两三年,已经洗得泛白了。

一直是嫌弃这件工装的。

现在觉得它特别珍贵。

而且,它是件棉的,很适合刘爱华要做的东西。

刘爱华又取出一个草帽。

这也是办公室里一件跟眼下这个年代不违和的物品,是真正的麦草编织的草帽。

还是刘爱华在旅游的时候买的一件纪念品。

后来发现这种草帽比夏天买的任何一款遮阳帽,戴起来都更透气,更舒服。

爸妈就让她带去仓库里,打扫卫生的时候戴。

仓库里物品出出进进,总有需要打扫卫生的时候。

那个院子也大,隔不多时也得除草什么的。

这顶纪念品草帽就跟着刘爱华在仓库里时不时地露露面,免于跟那么多的旅游纪念品一起躺在尘埃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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