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清风院里。    话梅、金桔、蜜枣、甘杏四个小丫鬟站在廊下,朝着主屋探头探脑。    她们郡主从上回同未来姑爷出府回来后,人就变得安静许多,撒娇卖乖,调皮捣蛋都少了,还去了驸马爷书房,搬了两本兵书回来啃。    要知道她们郡主平日里,离书本什么的可是远远的,从不主动凑上去。    这回不但凑了,还是硬生生从驸马爷那儿要来的。    也不知小主子是怎么了。    莫非是,爱屋及乌?未来姑爷是将军,定是喜欢兵书的。    四小丫鬟望天,觉得不大可能。小主子才十岁,心思懵懂,想她春心萌动,还有点早。    主屋榻上,沈君珺坐在榻边手里捧着一本枯燥无味的兵书,眉头皱来皱去,似是在思考解读兵书里的内容,却又因读不大懂而苦恼。    听雪听音安静侍候在旁,瞧着小主子吃累的模样,有心想叫她别看了,却又怕像四个小丫鬟一样被撵出去。    那日郡主同萧小将军出府同游,她们二人是伺候在旁的,多少也明白小主子回来有这番变化是何缘故。    别看郡主平日性娇,心肠却软得很。定是被萧小将军的一番话触动,这才如此。    两大丫鬟不知该喜还是该心疼。    郡主乐于接受未来姑爷,主动了解姑爷的一切当是好的。但这样一来却移了性子,她们的郡主当是无忧无虑天真娇憨才是,这一番倒不像她了。    两大丫鬟对视一眼,均是无奈。    良久,沈君珺才放下手里的兵书。    听音忙送上一盏茶。    沈君珺却未接,撅着嘴有几分苦恼地叹道:“原来他成日里就读这样的书,难怪性子养得那样闷。”    两大丫鬟却不知该如何接话,事关未来姑爷性情,她们不好议论。    听雪接过听音手里茶盏,往沈君珺手里送去,“郡主,先喝口茶润润喉吧。”    沈君珺这才将兵书放下,接过茶盏抿了口,抬头又皱眉:“这兵书如此生涩难懂,也不知他是如何看得懂的。”    听音笑道:“奴婢可是听说,萧小将军不但兵书读得多,且兵法也用得妙呢,看他立了那么多战功。”    这倒是真。    大梁人皆知,萧家父子,骁勇善战,兵法谋略,甚是精通。    萧靖十六岁战场立功,得封骠骑将军,和他熟读兵书,善用兵法分不开关系。    由此也看得出,萧靖幼时定是下了不少功夫。    也吃过不少苦。    沈君珺轻皱眉头,有点闷闷不乐。    两大丫鬟见状,对视一眼,均不知该如何让小主子开怀。    日子平静过去,转眼便到七月七。    七夕节,乞巧日。    本朝大公主昭元,圣上嫡女,于公主府摆赏花宴,邀请众夫人小姐园中赏菊。    如这样的宴会,名目多是虚的,用于掩人耳目,渠道多消息灵通的人家,私下里早已打听清楚,昭元公主此番大办赏菊宴,是受了皇后娘娘之托,为胞弟三皇子选妃的。    当今圣上已过不惑之年,膝下皇子虽不算多,却也不少,唯三皇子朱瑾禹为皇后所出嫡子。    今,年已弱冠,比萧靖尚大两岁,还未有正妃。    当今圣上也是在给萧靖做了媒之后才想起这事儿,便让皇后着手准备着,预备今年给三皇子赐婚。    之前也是三皇子多病,把婚事耽误了。    昭元公主与三皇子一母同胞,皆为皇后所出,听闻此事,当然乐意为皇后分忧,便主动揽了这事,提出在公主府摆赏菊宴,将一众适龄女郎聚在一起,好生相看一番。    皇子选妃,非同小可。尤其这人还是三皇子,圣上嫡子,将来很可能继承皇位的人。    探到消息的人家,早早便做起了打算。    沈君珺也在受邀之列。    她虽已订婚,但昭元公主既是打着赏菊的名头为弟弟选妃,那一些姑娘小姐该请还是需请的,以便掩人耳目。    沈君珺对赏菊没什么兴致,但众所周知,赏菊必有蟹,七月蟹虽不肥,却也聊胜于无。    她嘴馋。    再则她在公主府里呆得着实闷了些,也想去凑凑热闹。    静康长公主作为昭元公主和三皇子的姑母,自然也被邀请,但静康长公主前一日受了凉,身体有些懒散,这一日便没去,却没拘着沈君珺,让她去了。    没了公主娘的看管,沈君珺便似一只脱了鸟笼的雀,十分欢快。带着大丫鬟听音和小丫鬟话梅,乘着马车直奔昭元公主府。    昭元公主府今日十分热闹,园中不但摆满了姹紫嫣红、种类繁多的菊花,还多了诸多位装扮可人娇俏的姑娘小姐。    虽是初秋,却满园春色,娇花莺语,热闹非凡。    沈君珺来得较晚,进园子里时,众姑娘小姐们已三三俩俩组成团,笑语嫣然地说着闺话。    沈君珺虽为郡主,但人缘还真不咋好。    寻常人家,公主府的门槛攀不上,多数女孩不敢同沈君珺结交;有点名望的大臣之家夫人小姐,又多喜结交攀附些在朝能为自家夫君父亲有些助力的人家,静康长公主府不合乎要求,驸马身有腿疾,身上只挂了个闲职名头,朝野上说不上话;而皇家,更多的是眼高踩低的亲戚,静康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长公主,平常根本不跟她们沾边。    所以,身为郡主的沈君珺,从某一程度上来说,还是个没什么闺中密友的小可怜。    但沈君珺不在乎,她自小便爱自娱自乐,身边又有一众丫鬟陪着,倒也不寂寞。    她为吃蟹而来,这会儿尚未到摆席的时候,菊花她又不稀罕赏,干脆带着自己的丫鬟避开人群,去了公主府园子里假山后面的凉亭。    因为她在人群中,看见了忠国公府沈君瑜和沈君珊两姐妹,这二人同她犯冲,现是在昭元公主府,她不想平生事端,还是离她们远点好。    却不想,有些麻烦是会主动找上门来的。    沈君珺原本正在凉亭里吃橘,还给自己的丫鬟听音和话梅手里塞。这时节橘子多酸,沈君珺挑到酸的便耍赖地往话梅嘴里塞,酸得话梅眼角都是泪,可怜巴巴地跟沈君珺讨价还价。    听音稳重些,在旁瞧得也是哭笑不得。    主仆闹得正欢,就瞧见沈君瑜姐妹带着几位小姐绕过假山过来了。    话梅很有眼色,很快便将嘴里刚才还酸得咽不下去的几瓣橘子咽下,挺直腰板在沈君珺身旁站好。    听音则不动声色地将石桌上的橘子皮屑快速收好装到一旁的碟子里,替沈君珺理了下衣裙,也在她一侧从容站好。    沈君珺任由两个丫鬟动作,眼角瞥着沈君瑜姐妹一行走过来,动都没动一下,捡着之前听音替她摘好白须的橘子瓣小口吃着。    心里翻白眼。也不知道沈家姐妹是不是属狗皮膏药的,竟甩都甩不掉。    沈君瑜一行人数不少,沈君珺认识的不认识的,加一起有七八人。    认识的有沈君瑜姐妹,及一向同沈君瑜姐妹沆瀣一气的翰林学士之女赵嫣然。    赵嫣然是老忠国公继室赵氏娘家女儿,同沈君瑜姐妹算起来是表亲。    另一个认识的,便是之前在街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陆大学士之女陆云清。    剩下的就不知是哪些大臣家的女儿了,就算有沈君珺眼熟的,也分不清是谁家女儿,约莫是沈君瑜姐妹拉来做陪衬的。    沈君瑜、赵嫣然及沈君珊走在一群人前头,陆云清估计是没想掺和进来,同一家小姐相伴走在后头,中间是几个沈君珺不认识的人。    “妹妹怎一个人在这儿坐着?”沈君瑜带着赵嫣然和沈君珊走进凉亭,端着一派好姐姐的模样笑着同沈君珺寒暄,“你来时姐姐们便瞧见你了,原想等你进了园子里,一家姐妹好生说说话,却没想你竟未过去,带着丫鬟独自来了这边。”    这是暗指她心气儿高,架子大,不愿和一众大臣小姐们相处了。    沈君珺实是懒得理她,从石桌上拿起一只橘子伸手递给话梅,撒娇,“话梅,快帮我把这橘子皮剥了,我瞧着这个该是只甜的。”    话梅便上前帮她剥橘子皮。    听音给她添茶。    她们里年纪最小脾气最爆的沈君珊沉不住气。上回在酒楼,她便在沈君珺手底下吃了亏,被扇了两个巴掌,回去后又被父亲罚跪祠堂,禁足半月,早就记恨在心,这会儿看她如此高傲不理人,如何耐得住?    当下便上前一步,抻着脖子冲沈君珺叫嚣:“沈君珺,你聋了?大姐同你说话,你怎不理人?”    “大胆!”只见听音上前一步,冷着脸厉声喝道,“忠国公府的小姐好教养,好本事,敢辱骂郡主?”    听音是被静康长公主调|教出来的大丫鬟,气场比话梅不知强了多少,沈君珊没防备,被喝的身体轻颤,唬了一跳。    沈君珺把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这才拍了拍手,笑眯眯地瞧向沈君珊,“沈君珊,你怎么就不记打呢,上次在酒楼吃的疼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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