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  丹尼深陷迷雾,找不着北了。脸部表情微微扭曲着,好像身上哪里疼似的。    这个世界是一本狗血书,作者不详......还是奇幻剧情?  杨乐儿是个猥琐、邪恶,专替炮灰人物完成心愿的……时空旅行狂魔?  他的四小姐是女主,被害得身败名裂,还没进入剧情就惨死在中东一头口气极臭的狮子嘴里——然后,灵魂翻个大跟斗,从2018回到了2016?    啊……他听到的每句话,好像都不是地球语境中的正常语言。    “你看,你不信。”秦馨无奈地说,“你怀疑我得了癔症。”  一个叹息宛如落花从她口中凋零下来……    丹尼眨眨眼,迅速敛起了满脸的迷惘,掷地有声地说:  “瞎讲,作为你不可替代的心腹,我不信你信谁?”  他略微龇起牙,轻嘶了一口气,“不过……这些官司你怎么知道的呢,亲爱的?”    秦馨不想暴露读心术。垂下黑得发亮的睫毛,挡住他穿透性极强的目光:  “是还阳的时候……阎王老爷告诉了前因后果。他说我死得太冤了,让我重生后做个明白人。”    丹尼的表情又抽搐式疼了一下,隔了一会,拖着腔附议道,“O……K,那阎王殿里有我们英国人吗,还是只收华夏过去的?”    秦馨无声地囧着,半晌,别开脸说,“信不信由你。”  这个谎扯得不太精。她的气血全涌到脸上,耳垂红得快化了。    丹尼坐在对面咫尺的椅子上,无声地咧嘴一笑。抱臂当胸地端详她。  半边身体浮在春梦里,另外半边陷在了迷沼中。  “我基本是信的,亲爱的。”他违心扯了个谎,配合着她的话说,“不过,假如这世界是书的话,我在其中是什么角色?”    “你没有角色,你是……群演。”秦馨轻描淡写地说。  “嗯?一个空手道高段、泰拳金腰带、射击联赛冠军、往酒吧一坐就被美女搭讪的、伟大又帅气的丹尼.林特,只是一个群演?……哇哦!”  他惊讶不已,一脸严肃的震撼。蓝眼睛里泛着调皮的光。    秦馨静默着。  娇羞的浅笑在她嘴角晃了一下,又迅速消失了。    丹尼扬着嘴角,静静瞥着她……    “那么,杨乐儿害你的时候,我在哪儿?我把手笼在袖子里,笑眯眯看着你被诬陷,被绑架?”  “你因为非礼杨乐儿,被赶出秦家了。”  “不可思议。”他若有所思努动嘴巴,“我这种苦行僧一样清心寡欲的男人,会非礼一个女佣?”    秦馨的牙着实酸了一下。过了一会,举起目光凝望他,“所以,你到底肯不肯呢?我只要你帮忙把她制服,带去别墅里,剩下的事我自己处理。”    “当然,我的小姐。”他正了正坐姿,脸上浮起了薄薄的微笑,“但是,我想提个小小的要求。”  “你不是说无条件帮我的?”  “这不是条件,是要求,不,是恳求,或者哀求……”    秦馨静着,“……”  他清清嗓子,一脸庄严地说:“我要当男主。你知道,我这样优秀的人是不可以当群演的。”    秦馨微笑,“……你有野心是好的,不过我说了不算。我还想把女主位置外包给杨乐儿呢,找谁说去?”  丹尼装腔作势沉着脸说,“胡闹。这么贵重的位置给别人?我不同意……”    .    十月二日的夜降临了。  庭院里的柱灯在黑暗中绽放清冷的光辉。  秦家豪宅宛如一座精美的皇宫,傲然盘踞在夜色中。    这座由主楼、东西侧楼构成的庞然大物,上下共三层,面积达一万五千平米。  除了微不足道的秦馨之外,还生活着举足轻重的秦家长子秦渡一家,二小姐秦雅,夫人梅再思。  次子秦端在国外求学,同时打理海外生意,常年不归。    为了维持它的日常运转,家中聘请了六位保镖,三名园艺师,三个主厨,六名女佣和一名管家。  其中,三名保镖,一名主厨和两名女佣正常住家,卧室分布在东西侧楼的一层。    杨乐儿住在西侧楼。  秦馨成功将色令智昏的心腹拉下水后,当夜就展开了清除女魔的计划。    时间是夜里十一点。  秋蝉在初秋的清寂中发出生命最后的呜咽。  淡淡的雾气沿着灯柱徐徐下沉,天上没有月亮。星星寥寥无几。    秦馨换了一双轻便的球鞋,走出东侧楼的三层。  沿灰白大理石台阶直下一楼,这里住着法国主厨老欧文,和“伟大又帅气”的丹尼.林特。    在楼梯拐角处,她听到厅里的吧台旁传来轻轻的笑谈。声音中浸了酒,嘶哑而放松。  厅内只开了一盏橘黄色的壁灯,氛围宛如森林边的乡村酒屋。    老欧文肥胖的身躯堆在吧椅上,用缀在舌尖的法式英语向丹尼兜售泡女人的经验。  秦馨的目光越过欧文光溜溜的后脑勺,跟丹尼对了一眼。然后,藏在了一盆巨大的绿萝后面。    五分钟后,丹尼就摆脱了欧文的深夜酒话,来跟她汇合了。  他好像特意洗了澡,换了件干净的深色T恤。身上散发清淡怡人的沐浴露味道。  对待这场不光明的行凶,他看得比私奔还慎重。    “跟着我走,不能被监控器捕捉到,OK?”他用气声说。  冷峻又暗含诙谐的脸上,闪耀着冒险的光辉 。    秦馨点点头。视野里完全被他傲人的胸大肌塞满了,看不见别的东西。    他率领着她,轻步往二楼爬,从健身房穿出去,沿着一个漫长的走廊往西走。  走廊里,陈列着名家的雕塑和画作,在小射灯的光芒下,每一张脸好像都有了生命。    秦馨轻着步伐,提住一口气。隔了一世,她对家里感觉陌生极了。不但陌生,还挺阴森的。  她低着头,不对那些画像瞧。    丹尼迈着长腿,走得挺放松。他一点没紧张感。身上隐隐荡漾着一种浪漫情绪。  搞不好把这次看成了一场特别的约会。    他心里一直在哼歌,各种音乐自由地接轨,浪漫不羁地串烧。  从“威风凛凛进行曲”,到法国情歌,再到庄严磅礴的格里高利圣咏,忽的一下子,又滑翔到了屠洪刚的“霸王别姬”.......抵死缠绵的旋律在他心头响得动人至极,: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爱你这一种……”    秦馨跟在他身旁,不禁勾起嘴角,默默发了笑。  这一刻,他搞不好把自己代入了楚霸王,而她成了至爱的虞姬。  这旋律在他心中发酵出一腔了不得的情怀,入骨的酥,千回百转的柔……听得她脸上直发烫。    书上说,铁汉柔情最难得。  枉他一身铁打筋骨,百炼成钢,却好像是个痴情种。  难怪有一双千里秋水的诗人眼睛……    快到主楼区域时,他向她扭过脸庞,严峻深沉地问,“You scared,Babe?”  声音很低,用的是对孩子说话的非正规语法和口吻。  眼睛深深的,一腔浪漫又豪壮的旋律在宇宙深处发出抵死的绝响。    秦馨藏起嘴角的那抹娇羞,轻轻摇了个头。  四目对望了一会。目光温柔地对流.....    哎,行凶的气氛全被他搞砸了。  这家伙好愁人……    下到主楼的一层,绕过一个幽蓝的泳池,横穿空旷豪华的娱乐厅,终于抵达西侧楼。  整个路程仿佛跋涉了一个小型村庄。    丹尼牵住她的胳膊,把她领到一个朝北的小阳台,安置在洗衣机旁的矮凳上。  这个家太大了,秦馨从没来过这个角落。    这个属于佣人的空间里,整齐摆着几盆仙人掌、两盆橡皮树,都是平凡好活的植物......  杆子上挂着几件红色、或黑色的性感内衣。    “在这儿等,我马上就搞定。OK?”他轻声说。  秦馨:“车已经准备好了吧,丹尼?”  “当然。”他眨了个电眼,拍了拍她的肩,扭头走了。神态很放松。    秦馨静静坐着,心速像浸入热水里的温度计,飞快地攀高。  她抿紧嘴唇,不让紧张情绪漏出身体。    不一会儿,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秦馨心里“咯噔”了一下。顿了一会,伸长脖子,目光小心翼翼从窗沿探出去——几米外来了两个黑衣男人。啊......是另外两个住家的保镖。  愣头青模样的叫刘峰,光头的中年猛男叫老万。  两人背对着她的方向,正在蹓跶,巡逻。步伐懒懒地往前蹭。    路灯的光拽着他们的影子。  影子变了形,很长很薄地漂浮在清光盈盈的花岗岩地面上。    两人的中间,还走着一头高大、雄健的黄狗。  毛发很少。步姿很冷峻。两只硕果般的蛋蛋在腿间一摇一晃。    初秋的深夜里,这种仿佛有着奇特寓意的、两人一狗的组合,叫人看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好像是一幕值得黯然神伤的光景。    这种时候,狗的心里在想什么?  假如离得近点,她能听到狗的心声吗?秦馨在剧烈的心跳中,思绪凌乱地飞舞着。  深夜陪着两个穿着黑衣的无聊男人蹓跶,大概不会是一种快乐的生活吧。    就是这时,黄狗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调转了头,向着窗户猛烈地吠了一声。  秦馨吓得一抽,连忙缩了回去。  随即,外头炸开一阵凶性十足的狂吠......    “糟糕啦,千万不要过来。”  她坐着一动也不动,心惊肉跳地闭着眼睛。    这个瞬间......  吠声的凶残蓦然勾起了她对狮子的回忆。    疼痛从前生的记忆中辐射过来,在她的全身疯狂复制。  就连狮子嘴里的腥臭也好像如影随形侵入了嗅觉。    和前世临死之前的刹那一样,她的时间定格了。浑身速冻,凝成了冷冷的冰块。  极致的受难之中,知觉静止,灵魂出窍。  她虔心地等待死亡降临,天国的圣光照耀己身。    这种跌落在生死之间的超验感受毫无时间性。  一瞬可以等于永恒......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的意识融化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宽大结实的胸膛前。  一双大手急切又温柔在她背上揉搓着......    灵魂终于回落。她看到丹尼黑铁铸就似的脸,凶残的狗吠声已经消失了。  他的心脏像战鼓一样在胸膛上剧烈的擂动。  秦馨困惑地张了张嘴。    五分钟后,她才彻底跟现实同了步。  ——原来,杨乐儿竟然不在房间里!    她消失了,留下一张俏皮又冷酷的字条:  “哈哈,原来是个重生女!阎王爷送你还阳时,没告诉你我的系统能窃听方圆一里吗?Babe,乖乖等我回归,这次会给你痛彻心扉、淋漓尽致的惩罚!记得要想念狮子腥臭的血盆大口哦……”    末了,画着一个大大的、笑得极端邪恶的小丑脸。    秦馨缓缓地举起目光,看见丹尼的脖子胀得惊人的粗,颈侧的血管强烈地搏动着。  那张酷帅的脸因为牙关的紧紧咬合,绷起了一丝骇人的横肉。  目光蓝得发了黑......    他的心里像大海深处一样静谧,各种好色的话和浪漫曲子都沉寂了。  一点声音都没有。在剧烈的喘息中,他的眼睛好像进入了永恒,深深地凝视着她。    秦馨知道,他先前只当这是十八岁女孩青春期的扭曲臆想,没怎么当真。  现在恐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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