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院暗香浮动,风吹来,吹落了几片花瓣。花瓣在半空中旋了几个圈,落在了桌案上。步沅芷将蔷薇花插入了自己的鬓发上,并不惊讶,“我也料到势必要进宫一趟,不过你如何得知的。” 苏唐笑得甜甜的,“我是昨日回府的,一回去就去宫里找了外祖母。外祖母让我在宫里住了一个晚上。我听那些后宫的嫔妃议论起你来,才知道你也回了帝京。听她们的语气,看样子有人要招你进宫了。” 步沅芷把花瓣捡起来,放在了自己的掌心,“现在是夏天,若再早点儿回来,就可以看见木樨花开了。”她朝着趴在桌子上吃糖的苏唐道,“知道是谁要招我入宫吗?我感觉会是敬贵妃。” 苏唐颔首,从她手里拿了一朵花瓣,“我和母亲一起进宫,她先向母亲问起你的。”他的笑容渐渐敛了起来,微微有一些担忧地道,“我母亲与我说,她从小在宫里长大,后宫的女人一向是最可怕的,你要当心些。” 他的表情变得很快,让步沅芷觉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放心,我无碍。” “听说京城的临安湖边最近有人租赁画舫,画舫里面还备了很多超级好吃的点心,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吃喝玩乐去。”苏唐喜滋滋地说着,明亮的蓝眸中都是笑意。苏唐的父亲也是蓝瞳,据说因为他的祖母是异族人,因此他和他的父亲都是蓝瞳。 步沅芷颔首,站起了身来,一边理着自己的衣裳一边道,“好啦,时候不早了,小侯爷快些回去吧。” 苏唐“哦”了一声,朝着步沅芷挥了挥手,轻盈地施展轻功跃上墙头,再回到了自己的院中,隔着院子对步沅芷道,“晚安,沅芷。” 步沅芷笑着摇了摇头,仰头望着孤零零的月亮,眼神渐渐变得悠远了起来。想了一会儿,她低声道,“也不知道晨蝶和龄乐谁吵赢了呢?” 她料到并没有错,步晨蝶和步龄乐已经因为胡旋舞秋月曲的事情吵了一架,惊动了自己的母亲。路氏恨铁不成钢地痛斥了一顿自己的女儿,“多大点事情就吵成这个样子?未出阁的姑娘因为一个男人而争吵,你们觉得很自豪吗?” 步龄乐红着眼睛跪在了地上,“母亲,我是因为八妹事先没有告知于我,让我差点当众失了颜面而恼的。” 路氏呵斥步晨蝶,“你也真是的,原不是喜欢岐王的吗?燕王又是什么情况?都是亲姐妹,还抢起男人来了?日后不管你们谁是燕王妃,只要一个有了出息,都该帮扶着另一个。眼下是做什么呢?” 室内灯火通明,一缕烟自香炉缓缓升起。这屋里的装潢摆设都是极好的,放着许多古玩文物。路氏作为书香人家的子女,也沾染了书香气,屋子珍藏着许多字画。步晨蝶跪在地上,抱着路氏的大腿,“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对,但是我是真的喜欢燕王,母亲你帮帮我,让我成为燕王妃好不好?” 路氏还没说话,便迎上了自己大女儿哀求的眼神。步龄乐哀哀地看着她,眼中蓄满了泪,抿唇没有说话。 她看看步龄乐,又看看步晨蝶,只觉得内心烦躁,“你们记住了,今日之事不许再发生。至于燕王,选妃必然是皇帝下圣旨,母亲就是心有余也力不足啊。” 这边的屋宇富丽堂皇,那边的小院子清清冷冷的。院子里婢女并不多,也安置了一些摆设。虽然说不算寒酸,但到底比不得侯夫人府邸的奢华。 步笙箫正练习着书画,听见郭姨娘说起了今日发生之事后,微微地笑了起来,“真是愚蠢。” 郭姨娘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笙箫,你是怎么看的?” 步笙箫眉眼弯弯,褪去了懦弱的模样,从容地道,“难不成跳个胡旋舞,配个秋月曲就能让燕王殿下非卿不娶了吗?太子在大槐做了十多年的质子,燕王和岐王现在是朝堂最有分量的王爷。这样的男人是有野心的,要娶妻,不会凭着自己的喜好,势必会娶背后权势大的女人。” 她想起前生,是步龄乐献了胡旋舞的,当时燕王的确是眼前一亮,多看了她几眼。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生,最后燕王还是娶了步沅芷。 “那你觉得怎么样比较好?”郭姨娘看着她。最近她这个女儿变化有点大,让她捉摸不透。 步笙箫放下了手里的笔,将方才花的寒梅图举了起来,放在灯火下细细打量,满意地道,“我?我只是觉得她们过于幼稚罢了。想要被燕王重视,那就需要让燕王看看存在的价值。” 按照前世的情况,再过几天步沅芷就会被敬贵妃召进宫中,燕王也刻意地打听步沅芷的行踪。不日路氏会带着步家的四位小姐一起去秋名山上香。步沅芷觉得山里空气好,便去寺庙后面的竹林里。而那时燕王“恰好”在竹林里,两个人制造了一场所谓的“偶遇”。 这件事情步沅芷并没有说出去。她会知道是因为那天她也去了竹林,刚好撞见了这一幕。 那今生她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让燕王注意自己呢?她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事情,包括政局上的。若成为燕王的谋士,日后的路必然会顺利很多。 但怎么才能让步沅芷不去竹林?又怎么崭露头角呢? 步笙箫看着自己的那副寒梅图,陷入了沉思,慢慢地,嘴边绽放出了一个深深的笑容。画上的梅花一簇簇盛放在枝头。梅花经历了苦寒之后方有盛开的光景,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从来没有对什么燕王妃抱有幻想。即便不是步沅芷,也会有其他人,但绝对不是她这个庶女。不过,只怕步龄乐和步晨蝶不是这么想的。她们也是嫡女,若步沅芷无望了,那么这两人倒是极有可能。 翌日一早,步沅芷接到了来自宫中的旨意,说是敬贵妃请她过五天到宫中叙话。她恭敬地接旨了她着重留意了步晨蝶和步龄乐的反应,但这两个人面色如常,一点也没有惊讶之色。 这出乎了步沅芷的意料。既然这两人都表现了对燕王有意思,敬贵妃又是燕王的生母,即便步龄乐的城府颇深,按照步晨蝶的个性,势必不满地小声嘀咕一句的。 这两个人都表现得太过平静……平静得就像早已料到一般。 步沅芷想起上次射击一事。她怀疑步龄乐或者步晨蝶所为,但到底是哪一个她并不清楚。直觉告诉她,应该是步龄乐所为的。 她扫了步龄乐一眼,对着扶桑道,“去让庖房的人做茶饼了来,在乡下的这个习惯回府之后就没有继续了,还是保持着吧。” 扶桑笑着道,“是。小姐在乡下日日起来都有吃茶饼的习惯,回府之后事情多,奴婢倒是忘记了。” 步沅芷没有说话。等过了四天,在准备去见敬贵妃的前一天的夜里,她在澧兰院中,看着对面清河侯府里一棵高高的榕树,笑着对荷桑道,“今夜鱼儿要上钩了,荷桑你要不要与我一起看看?” 荷桑跟随着步沅芷的目光,仰头看着高耸挺直的榕树。树叶茂密,隔着这么远也可以看见榕树的根须,“小姐什么意思?” “你让江船夜雨两个人去盯着庖房,大概从三更天的时候开始盯着吧。”步沅芷含笑负手而立,“若是有人鬼鬼祟祟,只管抓了来,把我叫醒。” 这一夜步沅芷很是浅眠。迷迷糊湖之间,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个白衣男子隔着江看着她,一脸怜悯悲哀的神。他伸手似乎想要触上她的脸颊,却隔着汤汤江水,碰不着她。 红尘万丈,人影摇曳,渐渐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她听见他唤着什么,声音温和,仔细一听,原来是“沅有芷兮澧有兰”。 “思公子兮不敢言。”她下意识地接道。 “小姐在说什么?”荷桑看着梦呓的步沅芷,心下诧异。 步沅芷立刻清醒了过来,想起方才那个古怪的梦,又见荷桑神色匆匆,暂且不去理会那个梦,“怎么了?” ——“江船夜雨带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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