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读书

萧墨本能地想给她揉两下，但想到自己常年习武，手上都是粗糙的茧子，摸一下恐怕比撞的那下更严重，便只能作罢。　　“很疼吗？”萧墨问，只是撞了一下，能有多疼？　　“疼？”温玖说着就要吸鼻子，眼眶红红的，睫毛上挂上两颗晶莹的水珠。　　她果然太娇气了。　　“一会儿就不疼了。”萧墨敷衍地说。　　“嗯。”温玖委屈地点点头。　　皇后娇惯她，就算是轻轻撞了一下，也要哄个半天，擦点名贵药膏。　　后来淳于离也宠溺她，她被蚊子咬一下都要大惊小怪，让御医来看看。　　一辈子都被人娇宠着，到了萧墨这里，却叫她忍着，温玖心里落差不是一般大，不委屈是不可能的。　　萧墨看她一眼，随手推开书房的门。　　齐贵妃喜欢看书，这一点和永和帝志趣相投，因此昭阳宫中藏书丰富，温玖一进去，便被书架上摆放的一本本震得头疼。　　要当女上卿的海口已经夸下了，以后不好好学恐怕自己打脸，但她前世今生都不是个好学的。　　她纠结的小表情都落入萧墨眼中，心中不免好笑，她的性子，想学习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他也没太认真，初学者一般从《四书》《五经》看起，萧墨拿起《论语》和《诗经》交给她。　　“自己看，不懂再问。”萧墨也随手拿了一本书，走到书案后坐下，开始看，再不多言语。　　温玖捧着书坐在他对面，偷偷看了他两眼，见他目光盯着书页，看的很专心，自己也只能翻开手边的书。　　什么子曰来子曰去，她从第一句就一知半解，但就这么去打扰他，不知道被他嫌弃成什么样子。　　温玖是抱着讨他欢心的决心在学习，决不能让他厌烦，所以她硬是忍着，凭着自己匮乏的知识看了半柱香。　　萧墨偶尔瞥她一眼，只见她清秀的眉渐渐纠结到一起，最后简直变成两条打架的小虫子。　　不用多说，也知道她看得煎熬。　　这位玖公主是这种脾气好能忍的性子吗？　　她究竟图什么？面对着一向厌恶的他，居然能如此乖巧地坐半柱香，还听他的话一直在看书。　　那么她之前哭哭啼啼道歉，也是真心的？　　不怪萧墨心中充满疑虑，实在是她和温玖以前的关系，不仅不能说好，他简直是她眼睛里的沙子，只要出现，她必定想方设法折腾他。　　如今的嘉元公主，真是令他捉摸不透。　　索性他也不想接近她，既然猜不透她想做什么，以后少进宫，避着她便可。　　这么想着，萧墨便心安理得低头看书。　　温玖又坚持了一会儿，实在坚持不住了，不仅眉毛在打架，连眼皮都在打架。　　她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可为了讨他欢心才坚持，要是在他面前看书睡着了，那才功亏一篑。　　“楚王殿下。”温玖从书本上抬起小脸，小声地喊。　　“哪里有疑问？”萧墨的眼皮没有离开手中的书，只是淡淡地问。　　温玖有点心虚，她哪里都有疑问，但怕他觉得自己太笨，只好可怜兮兮地说：“我有点头疼。”　　萧墨这才抬起头，看她一眼，她小脸苍白，眼睛湿漉漉地张着，仿佛在祈求他的怜惜。　　这么娇弱的样子，让萧墨心里一软，想起几天之前在普会寺，她还病得昏迷不醒，当时唐晋光的说法是，从凉州回来的一路上，就少有清醒的时候。　　这也才过去了两三天，她自小体弱多病，没有痊愈也很正常。　　萧墨最怕她在自己身边出问题，那意味着他很可能会倒霉。　　处于自我保护的心理，萧墨伸出手，想要探探她额头。　　“是不是发烧了，我看看。”　　他关心她了！　　温玖内心雀跃，喜滋滋地把小脑袋凑上去。　　虽然她表面上装得可怜，但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悦却逃不过萧墨的眼睛。　　他的手迟疑了一下，又是这种眼神，从在普会寺遇到她开始，初了桃花林里那次，好像每次靠近她，她都会流露出这种悄悄欢喜的眼神。　　好像是……一只等待着主人宠爱的小宠物。　　他不禁想起母妃宫中那只叫‘绣球’的番邦小狗，每次见了他，都迫不及待摇着尾巴求抚摸。　　他有种错觉，如果温玖也长了尾巴，此刻藏在裙子底下，应该也在摇来摇去。　　这种一闪而过的想法让萧墨有点儿想笑，他很好的掩饰了这种情绪，无论如何，她是温玖啊，她对谁撒娇都不大可能对他。　　温玖的额头，是主动贴上他手心的。　　她的皮肤娇嫩，细腻，萧墨一时有点儿无法形容那种触感，只是她皮肤上传来的温热，仿佛通过掌心，把他的心脏烫了一下。　　就是那么短暂的一刻，好像常年冰冷孤寂的心脏中注入了一股暖流。　　他来不及感知她究竟有没有发烧，就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　　父皇从小教过他，要学会随时随地克制自己的感情。　　他觉得温玖给他的感觉有点儿超出预期，应该立刻控制住。　　温玖呆呆地看着他，心里止不住的失落，他只是碰一下就离开，好像多不愿意接触她似的，在他心里还是很讨厌她吧。　　什么时候才能扭转形象，让他不讨厌自己呢？　　“叫御医看看吧。”萧墨淡淡地说，没有忽视她眼底的失望。　　她失望什么？想来想去，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不用叫御医，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温玖小心翼翼抬眼看他，拘谨地捏着手里的书，“可以吗？”　　要是得不到他的同意就放下书本，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在故意偷懒？　　虽然确实是偷懒，但不能让他这么想啊，否则他会更不喜欢她吧……　　从她坐下开始看书，萧墨就知道她是坐不住也看不下去的，她那点儿偷懒的心思根本瞒不过他，只是她想偷懒，用得着请示他吗？　　“你想休息便休息吧。”萧墨一向是清清冷冷的，骨子里那种孤僻的性格是与生俱来的，他说完后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并不想和温玖多说话。　　但他这样的态度却让温玖心里警铃大作：他果然不喜欢偷懒的人！　　齐贵妃喜欢看书，他也喜欢看书，上次在普会寺看见他，也在看书，她这种不喜欢看书的人在他心里印象一定很差！　　温玖决定悲壮地舍身取义慷慨赴死，她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重新打开书本。　　“其实也不用休息，我再看一会儿。”温玖挤出满脸笑容，眼睛瞪圆了，专注地盯在书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