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课时班主任拿着运动会的报名单进来了,恨铁不成钢的在下面扫视一眼,双手拄在桌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绪翻滚的怒火,说道:“到现在报名的也就只有祁年一个人,平时挂嘴边说热爱运动的不是你们吗?现在又给我整这出,存心打我脸是吗?”    可预见的,讲台下一片寂静,没有人应声。  班主任见状怒极反笑,拿出笔在讲桌上放着的花名册上开始点名。    显而易见,被点到名字的必须得参加。每个班级限制了最少报名人数,一个班最少15人,而一个80人的班级最后却只有一个肯报,也难怪班主任发火。    程律心神一动,看着旁边的小身影问道:“你报的什么”?  祁年观察班主任好几眼,确定她没往这里看才小心翼翼的回复:“跑步,400米和800米”。    程律点点头,举起手臂,得到老师疑惑的目光时说道:“老师,我也要报名。”  “好。”班主任笑了笑,眼窝深陷,眼尾处漾开几道细纹,彰显着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    程律清晰的捕捉到她的憔悴之后,神情僵硬,握紧手,挣扎片刻又自嘲的松开了手。  报完名后班主任才匆匆的离开,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的数学老师推门而入,意味深长的冲着大家摇了摇手中的试卷。    “我们来讲讲卷子吧。”  程律打了个哈欠之后手臂交叉,头靠上去闭上了眼。    祁年打开卷子,很认真的记着笔记。  程律胳膊肘不小心蹭到了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弄出一阵不小的动静。  老师同学都看过来,祁年索性低下头装不知道,等他们目光移开时才俯身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是一个笔记本,黑色胶皮封面,给他放在桌上,她继续盯着黑板,看着老师的粉笔尖爬了一黑板。    下课之后,数学老师心满意足的离开,教室瞬间炸开锅,什么声音都有。  祁年指间突然擦到他的笔记本,触感冰凉,瞬间缩回手,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给自己打打气她手指小心的往那边挪动,最后附上笔记本,像是进行什么仪式一般,放在了面前。    鬼使神差的祁年打开了笔记本,一掀开是一张空白页,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两个大字——程律。  字迹潦草,却意外的有些好看。  再掀开是一行凌乱的字迹,从跑偏到奶奶家的横竖撇捺就能看出主人的心情不怎么平静。    看清上面写的什么后,祁年内心有点不平静。    ——长这么帅,我真是罪孽深重。  ——情书都别送了,我宁愿搞基。    羞涩是其一,毕竟这也算是窥伺他人小秘密,她紧张的看着笔记本突然想起来件事。  程律在学校威名远扬,长相又招人。虽然有不少因为忌惮不敢表白的,但往往人到达一定的数量时总是不乏胆大者,据说校花向他表白过,都毫不犹豫的被拒了。  结合笔记本上的字,祁年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现在看来校花从一开始就输在了起跑线上,性别就不同啊,祁年蓦地有些心慌。    这么大的秘密被她发现,还是非常有可能会被灭口的那种,那她的下场显而易见。虽然程律表现的不如传说中那么骇人听闻,但是无风不起浪,杀伤力还是有的。    慌乱的合上本子,祁年想伪装成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假象。  下一秒,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含着几分笑意:“看够了?”    祁年身子僵直,总有一种下一秒就要被打死的预感。手指紧紧的抠着袖口,祁年试图挣扎:“其实…或许说出来你不信,但是我真的什么也没看到”。  程律拿开笔记本,翻到她看的那一页,再看到某些难以名状的话后挑了挑眉,不咸不淡的“哦”了声。    这是信还是没信。  祁年苦着脸,以前也没见自己这么八卦啊,现在好了,要被修理一顿都是活该,让你再手贱。    随着时间的流逝祁年沮丧之余还有些委屈,扁扁嘴还没行动就被拍了拍肩,程律叹息一声,递了颗糖过来:“吃糖吗?”    祁年接过糖填进嘴里,蓦地想到了什么,和他认识也没几天,但这人好像三句不离糖,抿抿唇,祁年有些迟疑的询问:“你喜欢糖吗?”  “是啊”。程律往嘴里塞了块奶糖,看了她一眼而后解释,“糖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无论你任何时候吃,得到的都是甜的。”    祁年点点头,她对糖果没什么依赖性,可以吃,但并不喜欢。    这一部分也算是翻篇了,程律不说她也不会傻到自己去提。不过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认定了程律性取向大概是个弯的。    阳光曝晒着塑胶跑道,趁着饭前的时间,祁年和赵安绯来到了操场。  俩人站在起跑线,等祁年弱弱的喊了声“开始”,两个人才开始奔跑在艳阳中。    不过数十秒,祁年就狠狠地被赵安绯甩在后面大半圈,手臂摆动着从快跑变成了匀速慢跑,还是老年人锻炼那种速度。  赵安绯已经一圈了,她也才大半圈。    “祁年同学,你这是在老年人活动身体吗?”赵安绯再次赶上她忍不住吐槽。  “你不懂,我这叫修身养性。”祁年皱皱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像你这样就起不到作用,也就失去了锻炼的意义。”    祁年声音绵软,刻意放的缓慢,因为运动有些气息不足,不远处传来一阵轻笑,祁年扭过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祁年的耳根鲜红欲滴,完了,刚才的话他应该都听到了。  丢脸丢到姥姥家了,祁年现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就可以不用面对眼前这羞人的一幕。  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强行装作镇定,唇线紧抿,看起来有些不好相与。    文文弱弱的小姑娘,其实玩的熟了才知道插科打诨她也异常得心应手。习惯的在外面保持着温雅的形象,如今彻底暴露了本性祁年还是有些不自在的,祁年加快速度想赶上赵安绯。    赵安绯自打上次的事情后刻意回避着程律,仗着自己跑的快的优势,远远的把两人甩在了后面。  祁年跟了几步速度就减下来,如同咸鱼一样在后面不缓不急的慢跑。    程律三步两步赶了过来,跟在了她旁边,本来以为她是在蓄势待发,跟着跑了半圈他才止住自己这个想法,不可思议的问道:“年年同学,你运动会的时候也打算这么跑吗?”  祁年抿唇,擦去额头上的汗,未施粉黛的五官更加鲜亮:“我…我觉得运动嘛,开心最重要。”话虽这么说,话到最后已经变得如同蚊虫嘤咛了,底气不足手指交叉,心头莫名的涌上几分委屈。    这也不能怪她啊,天生运动细胞不发达,跑两步就喘的死去活来,又不是人人都是赵安绯。    祁年其实是有些自卑的人,说实在就是太过在意别人的目光,所以从小到大她都尽可能的想成为大人口中“别人家的小孩”,但也算事与愿违,除了学习她在其他方面近乎白痴。  小学到初中唯一落下的也就是个不好相与的学霸称呼,要不是赵安绯俩人打小就认识,到现在她可能都是形单影只的。    祁年已经做好准备迎接程律嘲笑的声音,意想之中的声音却始终也没响起来。  “也对,开心最重要。”程律笑了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像是突然开了窍般的打了个响指,“谢谢。”  谢什么?  祁年有些莫名其妙,这人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不过还没来得及问他的身影就跑远了,只留下一抹有些模糊的背影。    旧仓库这里废弃很久,因为背光,前两天下的雨依旧没有风干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铁锈味,很刺鼻。  程律忍不住的皱眉,走进才发现这里还有个身影,有几分眼熟,如瀑的长发散在身后,纤细的小腿暴露在外,脚下踩着一双白色运动鞋,与这的脏乱格格不入。    女孩转过身,程律看清她的模样后没忍住挑挑眉:“宿雪,好巧”。  话落打算无视他就这么翻墙出去,宿雪无一丝波动的眼神开始慌了,她捏住裙角,喊道:”程律。”    “嗯?”程律漫不经心的回过头,从兜里拿出一个糖,小心翼翼的撕开糖纸,动作做的格外虔诚。    看清糖的牌子和程律前两天送她的如出一辙,宿雪有些骄傲,程律不过刀子嘴豆腐心,心里肯定也是在乎着她的,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说罢了。  这么想着,宿雪的姿态也摆的极高,暗示性的说了句:“你送的糖我吃过了,还不错。”    程律点头,无视她给的暗示,他此时有要紧事要做,没时间陪她玩什么虐恋情深的戏码。    “程律。”宿雪气的手抖,经历了强烈的内心挣扎才咬着牙看着那没心没肺的脸:“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对你…”    “打住”。程律伸手比了停止的手势,脸上的笑意散去,棱角分明的五官就变得冷硬,刻薄的张唇,他面带嘲讽,“你也该知道,我耐心不好,别特么再来烦我,这是最后一次。”    宿雪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净,如同置身冰窖,手脚冰凉,眼泪吧嗒就砸了下来。  有些颤抖的闭上眼睛,她吸吸气,擦干眼泪又愣了一会,才想着要走。    旧仓库是调查重灾区,没事老师就会派人来转两圈,看见宿雪眼上的泪痕之后,老师诧异的问道:“同学,你怎么回事?”  宿雪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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