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上,枉顾家规,该打!”陆棠眼中闪着煜煜的冷光。    “啊!”绿衣登时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惊叫,这一鞭子下去几乎要将她的魂抽没了!    “狗仗人势,妄自尊大,该打!”陆棠清冷的眼底却无半分同情之意,手起鞭落,第二鞭下去,绿衣薄薄的杏衣森然见血!    “啊!——住手!给我住手!你敢打我,夫人是绝不会放过你的!”绿衣浑身痉挛,嘶声叫喊,身后的婆子吓得当即连滚带爬滚到一边。    “口出恶语,冒犯主子,该打!”    凌厉的鞭子在空中发出尖啸的声音,一鞭又一鞭下去,绿衣已由最初的嘶声咒骂渐渐变成哀嚎求饶,到最后一身恬淡的杏衣硬是染了一层猩红的血,几近咽气。    陆棠却一点都不后悔出手如此狠辣,她惨淡的记忆里,这个仗势欺人的恶奴没少欺辱过原主,手段甚至比陆清更狠辣!不狠狠抽她一躲,实在难泄心头的怒火!    她停下来,整了整微乱的衣裳,望着西南方向那座最华丽瞩目的赤瓦青屋,清冽的眼底不禁浮起微微的讥诮。    好戏。    就要开始了。    ……    南山苑。    冯氏端坐在正上首,穿着一身黑底金线的凤菊襦裙,髻发高盘,凤眼精亮,珠光宝气的十指交叠合在膝上,保养得宜的面容上,端庄的笑容仿佛是刻进骨髓里了一般,不怒自威。    “二……二,二小姐到!”    门口忽然传来下人慌慌张张的通传,话音未落,陆棠已经推攘着混身是血的绿衣,淡定地走进了厅里。    冯氏在见到几乎不成人形的绿衣时,嘴角的笑意蓦然一凝,那副端庄的面具险些裂开。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她还没开口,坐在她一旁的陆清忍不住霍然起身,原本脸上得意的笑意瞬间化作滔天怒火,怒声斥道,“陆棠!绿衣可是我娘身边的人,是谁给你的胆子这样毒打她!”    她戴着面纱特地来看母亲整治陆棠,等着看她出丑的模样,却没想到陆棠竟敢一来就给母亲一个下马威!实在是放肆至极!    陆棠却看也不看她,只是将被捆住的绿衣往前一扔,任由绿衣如烂泥一般扑倒在地,似笑非笑地看着冯氏,道,“夫人,这个刁奴狗仗人势,假借夫人的名声以下犯上,出言不逊辱骂我,按照府里的规矩,该怎么处置呢?”    从屋外漏进来的阳光层层镀在她的身上,此时的她在众人的眼中无异于一尊沐浴着圣火的嗜血修罗,混身散发出令人不敢轻捊锋芒的凛然。    冯氏目光淡淡地从绿衣身上扫过,面色依然不变,只是交叠于膝上,掩在长袖下的一双素手拧得发青。    “依府里的规矩,下人要是犯事自然是要重打三十个板子,可是……”语气陡然一厉,冯氏眼皮子一抬,眼底霾云沉沉,凌厉之中尽显当家主母的威仪,“绿衣毕竟是我的大丫鬟,事情还未查清之前,你竟不分青红皂白擅自处置她,陆棠!你好大的胆子!”    绿衣是她跟前的人,是按照她的吩咐先给陆棠一个下马威,叫她掂量清楚自己在这府里的身份!可她万万没想到陆棠一个外室之女竟然敢擅自毒打她的贴身婢女!    如此还要抢先告状,让自己当着众人的面再惩治绿衣!这无疑是要当着众人的面忤了她的脸面还要再蹬鼻子上脸!    “夫人说哪里的话,她口口声声说代表夫人,可是却目无尊卑口出狂言咒骂我。我要是不出手惩治她,叫府里的下人听见了,只怕还会以为是夫人你心胸狭隘,故意苛待我这个庶女。”    陆棠对上冯氏暗藏凌厉的目光,语气依然不卑不亢,眼底噙着薄薄的讥诮。    名门宅邸里的女人,尤其是冯氏这种久居高位的,都向来自矜身份,最重脸面和名声,人前都要端出一副明晓大义、端庄高雅的模样。    这副模样是她拿来掩盖内心那些腌臜龌龊之事的伪装,但只要拿捏得当,就会成为她暴露在人前的七寸短板。    所以今天,陆棠是打定注意要捏住这七寸之地,在这只“笑面虎”的脑袋顶上拔毛了!    “冤枉啊!夫人!”绿衣扑在地上,知道此时也只有冯氏能为她做主,便也顾不得规矩,抢在陆棠开口之前,声泪俱下地喊道,“是二小姐出言不逊咒骂夫人在先,奴婢实在看不过去就出言劝了她几句,却没想到竟遭到二小姐的鞭打!夫人,您要给奴婢做主啊!”    陆清一听,更是气得头上八宝珠玉的步摇琳琅直晃,纤指直指陆棠,厉声道,“好你个陆棠!一个身份低贱的外室之女,竟敢擅自欺辱当家主母跟前的人!还颠倒是非黑白!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面对陆清的咄咄言辞,陆棠依然面不改色,整张脸都含着轻轻的笑。    她笑道,“自然是陆家煌煌家法给我的胆子!我再怎么说也是陆家正儿八经的小姐,要不是这刁奴狐鸣枭噪,以下犯上,借口夫人的名义恶语辱骂我,视祖宗家法于不顾,我又为什么要纡尊降贵出手修理一个下等的奴仆?大姐,你以为我很闲?”    “放肆!”陆清的脸几乎都要气绿了,陆棠这贱蹄子,口齿何时变得这般伶俐了!    冯氏面色沉郁,她毕竟久居当家主母的位置,自然不会轻易乱了自己的阵脚。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只是看向陆棠的眼神一如薄刃上的寒光,充满冷意,“绿衣是我的陪嫁丫鬟,她跟随我多年,品性如何我再了解不过,何况她从不敢欺瞒我半分。这件事的是非曲直尚未断定你就如此毒打她,你眼底可还有我这个主母?!”    眼前的陆棠身形淡然直立,背脊灼灼挺拔,唇角挂着浅浅笑意,整个人看上去似清冷平和,却是于不动声色间隐隐透出一抹气度。    她真的是那个讷口寡言,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病秧子?有那么一瞬间,冯氏竟然有一种陆棠已经换了个人的感觉。    陆清当即帮腔,怒喝道,“就是!分明就是因为你辱骂母亲在先!擅自鞭惩在后!绿衣不过是忠心护主,即便是出言不逊,哪轮得到你这个贱人来教训!”    母女俩一唱一和,果然都是同一副刻薄寡情的丑陋嘴脸。    陆棠微微一哂,眉梢一扬,扬出几分森然几分凌厉,“大姐这番话我可真受不起,我为什么要辱骂夫人?”    陆清下意识回话,“是因为——”    “是因为夫人私下苛待我挤兑我□□我,还是教唆下人怠慢我羞辱我戏弄我?”陆棠倏然拨高了音量,声色厉然地截断她的话。    一番妙语连珠的反问,其实句句属实,字字诛心。    冯氏脸色微白,恼道,“休要胡说!府里庶出的小姐我一向视如己出,何曾薄待过你!”    这般伶牙利齿,难怪清儿昨天在她的手底下吃了亏。她竟没有发现,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庶女,竟有如此硬气的一面!    陆清气得胸腹起起伏伏,尖声嚷道,“就是!陆棠你简直就是胡乱攀咬!母亲可待你不薄!”    陆棠冷笑道,“那就是了,夫人既然仁心慈蔼,待我如亲女儿一般,我又有什么理由要骂她?再者,说我鞭打她,请夫人好好看清楚,这腕口粗的麻绳可不是我院子里的东西,一个奉命去请我的丫鬟,如果不是居心不良,何至于要教唆小厮带着几条这么粗的麻绳!可别说是去帮我捆柴的!”    陆清听得瞠目结舌,冯氏闻言面色又白了几分,陆棠却不给她们丝毫反应的机会。    她看向绿衣的目光倏地一利,语气犹如惊雷破地般凌厉,“所以分明就是这个丫鬟不怀好心,谎话连篇!妄图离间我与夫人之间的情分!这种狗仗人势,张狂妄行的刁奴,夫人要是不狠厉惩戒她,一旦传了出去,旁人岂不是要背后诽议夫人枉法偏私,无视家规,纵容下人?!”    “夫人冤枉啊!”绿衣被陆棠这一记气势强劲的眼风骇得三魂去了七魄,面色乌青,却强自凄声辩白。    “陆棠!你这个贱蹄子!”陆清气不过尖声一喊。    陆棠淡淡地看向她,声音寒如冬霜般清冽,“再者,大姐好歹也是陆家的嫡长女,陆府的门楣,却一副市井泼妇的模样,张口低贱,闭口贱人,要是传出去了,旁人会怎么看我陆家?是说陆家大小姐鄙俚浅陋、毫无家教,还是说夫人教导无方、驭下不严?!”    陆清怒火中烧,“你——”    “住口!”冯氏出言制止,幽幽的双眼盯着眼皮子底下的陆棠,原本端庄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她紧抿薄唇,拧着手中的丝帕,骨节青白之间,硬生生将丝帕拉出了几截丝。    半晌,她沉吸一口气,道,“来人,将丫鬟绿衣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关入柴房三日,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探视!”    冯氏令一下,目光不经意间与下首的婆子一对即散,那婆子顿时心领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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