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比春秋相比,尸体腐烂的时间要快2到3倍,比起冬天,要快5倍。胖的人比瘦的人腐烂更快。”江乐就这么看着尸体的状态,心中大致推测出了时间。     尸体尸斑早产生了,随后人体会僵直,再之后……那可不好描述了。    来的路上她观察过,这屋子位置着实偏僻。    按照推测来说,这人不过就是大前天傍晚死的。前天被发现,其后宁县收到通知,又转头在昨天凌晨通知到了州府。    两具尸体被发现得有点太快,各个衙门的动作更是超乎寻常的快。    江乐摸不准这到底是案件特殊,还是衙门的动作就是如此快。    她微微侧头看向仵作:“拿块石头来,先把尸体位置全部圈出来,稍后一人验尸,一人测距离。人总要收棺的,晾着尸体在这里做什么?”    两个仵作听了准确的吩咐,当下忙碌起来。    成主记拿出了自己带来的各种纸,寻了桌椅准备记录现场。    天气热了,尸体难看又恶心,还带着阵阵恶臭。    江乐看着仵作们的动作,提醒着:“回头你们都去备着一些手套,手都要好好清洗干净。否则容易生病。”    两名仵作没想到江乐如此和善,当下谢过,动作上更是注意了,不让妨碍到尸体验伤。    江乐抬起头想找成主记,结果谁想到成主记距离有点远:“哎,这么远看得清尸体么?”    成主记瞥了一眼江乐:“你看,我写。”    江乐眨眼:“这么信我?”    “本来是不信的。”成主记文质彬彬,说话倒是很直白,“现在信一半。因为你没吐。”    不吐,必然是见多了尸体。比如卢大人那样上过战场的,比如仵作习惯了各种死人的。    江乐属于后者。    她低下头笑了声,顺杆爬本事非常强:“那我随口说两句,你先帮我找个没用的纸记一下。”    成主记手顿了顿,又拿出了空白的纸先摊开,准备记江乐的话。    江乐手都还没上,仅仅凭着肉眼观察先一步过了一遍尸体伤口:“现场凶器是剪刀和斧头。后背伤痕都是生前伤口,有血花。脑袋是生后伤。人死了过了会儿,才砍了脑袋,筋脉没有锁进去。”    她轻咦了一声,低下头,更仔细看了下那脑袋:“他脑袋上的伤口是生前伤?”    江乐又仔细看了一下两个死者的位置。    “脑袋上是生前伤口?”成主记听到这里,抬起了自己的头,远远看去,点评了一句,“这杀人的角度很刁钻。”    又是后背,又是头部。    江乐起身,绕着两具尸体走了一下,估摸了两人的身高。估计完了,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脑壳。    “这脑袋上的伤口不是从后背刺入的。伤口位置偏前。他是在人躺平了后再刺的?”江乐又模拟了一下在人体边上刺脑袋的动作。    她发现还是不对。    如果仇人躺着,刺剪刀的位置很容易是人的后脑勺。而如果仇人是站着的,刺剪刀的位置也该是偏向脑后。    仵作将两具尸体都画好了圈,叫来外头守着的保正一起抬尸体。    保正还很年轻,原本黑瘦的脸,今天看着竟然有点白。    他抬完了尸体,整个人都有点颤抖,在帮着仵作递酒醋的时候,差点脚步一软,就把东西给摔了。    江乐从屋内走出来,见这个小保正这样,顿时笑起来:“哎,我徒弟要是看到这场景,也不知道比你差还是比你好。”    保正深深吸了口气:“大人们自然是比我好的。”    “尸体看多了而已。习惯了罢了。”江乐摆手,可没觉得这世上该有“自然”这种说法。    保正听着这话,忽然想起了宁县袁大人。    面前这位年轻的小大人是尸体看多了,还是个专门负责刑狱的决曹。那每日喜爱种花的袁大人,为什么也会说习惯了?    这念头一闪,一时间竟下不去。    江乐可没空管这个小保正。    她在旁边看着仵作用干布擦干净尸体,随后用温水处理冲洗,再用酒醋使得尸体边角小伤口变得明显起来。    正面、翻身、左侧、右侧。从头发到脚指头,这两个仵作半点没有放过。    因为都是外伤,同时也因为第一次看仵作验尸,江乐没有将自己布包里的器具拿出来,只是双眼一动不动盯着看。    “舌全!”、“额全!”……    仵作喊着,边上成主记在记着。    最后微壮男子伤口就那些道子,而干瘦的那个死者身上则是只有一点倒地时摔的淤青。    江乐研究了男子后背的伤口,又一次回过头看脑袋。    她声音不轻,所有在场的人几乎都能听到她说话:“说来你们可能不太相信。以我的经验,这脑袋上的凶器不是剪刀。”    长发便是这点不好,哪怕温水冲洗了,还是看不清伤口。    再者伤口在脑袋上,骨头就那么一层。剪刀本就做得粗糙,和某些粗糙的工具造成的伤口就这么看,看不太出来。    江乐继续了她的猜测:“现场还有一个人,在这个死者的前面,几乎是同一个时间下的杀手。”    所以伤口会偏前。    成主记的笔顿住,墨水差点滴落在纸上晕开原本的字。还好他立刻发现,将笔挪开了一点距离。    众人全部陷入了思考。    成主记打破了这沉默,注视着研究脑袋的江乐:“你的意思是,凶手是两个人?”    “致命伤太多。刺入内脏会导致死亡,失血过多也会导致死亡,脑袋上那一下也会导致死亡。”这人是必死无疑的。    死者眼皮是被合上的,江乐不知道是不是先前验尸的仵作合上的。    若是没合上,恐怕眼内全是惊愕和恐慌。    “没有挣扎,没有动手。这人直接面朝下倒在了地上。事实上,光刺后背,人本能会想转身的。”    江乐站起身示范性做给众人看。    “假设后面有人用剪刀刺我,惯性我会冲出去一些。可他很快拔了出来。”江乐回头,“人是来得及回头的。当然,不排除他被吓傻了没回头。”    她朝着众人笑了一下:“我说的是‘几乎’同一时间下手,若说先后,可能还是前面那个人先动手的。”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    “证据呢?”成主记深深看着江乐,“凶器、伤口,你怎么能确认有多一个人?”    江乐轻飘飘,笑眯眯开口:“很简单啊。”    ……    周珍回去了一趟家里,本是想要给侍卫一点钱,临时让人照看唐元几天的。    可谁料到她刚回去,唐元就跟着她不放了。她完全就走不了。    这可是她第一次碰到大案子,可以跟着师傅学习。她可不想因为唐元而折腾,而失去了这一个机会。    左右犹豫了好一会儿,她发现自己对着一个傻子她凶也没用,最终气呼呼给唐元脑袋包了起来,带着人一起赶路前去凉县。    侍卫禀报了知府大人之后,知府大人就让侍卫亲自找了马车,带周珍和唐元前去凉县。唐元会武,真要是跑出去了找都找不到,还不如主动带着他一起走。    这会儿赶车不比先前来永州舒坦,周珍狠狠心,要求侍卫加速赶车,在验尸结束前到达。    侍卫便当下听从吩咐,真的加快了速度。    没过两个时辰,周珍便小脸煞白,整个人精神恍惚,嘴里叨念着江乐叫她背的内容。    那跟随的侍卫听着她叽里咕噜念着话,起初还以为她念经,后来听着不对,却不敢细听了。    谁让偶尔听懂的几个字都是“尸”啊“死”啊的,可怕得不得了。     唐元也觉得坐车不舒服,可他对外界的好奇,显然超越了身体的难受,时不时便想探出脑袋。    问题是他脑袋见不得风,跟随来的侍卫不得不隔三差五提示一下周珍,让她把唐元给塞回去。    一路上真是身心俱疲。    周珍连夜赶到了案子现场,还没踏太近,就闻到了一股子恶心的腐烂味道。等她往前一冲看到了尸体,当下转了头吐了起来。    只是没吃什么东西,她根本吐不出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自己师傅轻描淡写,含笑的应对声音:“给我三天时间,我把这人脑袋给你煮了,看骨头就知道了。”    天气微热。    微风吹过。    众人头皮发麻,平白觉得有一股冷意透入骨子里,冻得人寒毛竖起,一身鸡皮疙瘩。    在这一片诡异的气氛中,一个人影蹿出,凑到了江乐身边,一脸欢快朝着人傻笑:“嘻嘻。”    江乐见到了人愣了下,随即笑开,比刚才的笑意欢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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