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精神头不足,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往日低了三分。因方氏一早让人准备妥当,老夫人下了车连路都不用走,叫将军府的下人一个敞篷小轿便抬去收拾好的院子里。

更过衣洗漱一新,喝一口解乏的热茶,总算是舒缓了精神,再见到虎头虎脑的明宸声音嘹亮的大声喊她“祖母”,老夫人顿时觉得这一趟哪怕是再苦再累都值了。

搂着明宸心肝宝贝的一通喊,又一叠声的吩咐庄妈妈把给明宸准备好的见面礼拿上来,跟明宸一番亲近之后,众人这才依次落了座,好歹把晚膳对付着给吃了。

刚吃过晚饭,明婧就以庭枫长途跋涉身子不适为由告辞,准备带庭枫回院子里休息。

将军府只有方氏一个女主人的时候处处以她为尊,如今老夫人既来了,为着家宅和睦也合该老夫人首肯。方氏便转而等老夫人表态。

老夫人却没怎么搭理明婧姐弟两个,方氏不解,也不好置喙,好在老夫人身边的庄妈妈站出来打圆场,笑着送了明婧姐弟两个出门。

“这一回,咱们侯府的女眷能全须全尾的顺利到宛平多有不易,他们的母亲已经不在了,你又是他们的大伯母,该怎么教导训诫只管动嘴就是。侯府的子弟谨言慎行端方明理,才能家业兴盛福泽深远,我老了,管不住他们了,你跟大郎很好,就再多费些心思帮我管教管教两个孩子,二郎那里也会感激你们。”

这里的他们指的就是明婧跟庭枫了,方氏吃惊于老夫人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二叔年纪又不大,将来很有可能续弦,她作为大伯母至多只能在他们行差踏错的时候提醒一下子罢了。老夫人从前不是很疼明婧跟庭枫的么,怎么这会瞧起来像是彻底撒手不打算管了。

方氏左思右想没有头绪。

老夫人却累了,方氏只能先遣了人伺候着老夫人歇下。

三夫人吴氏虽是武将世家出身,一向身子康健,耐不住怀着身孕又行了这许久的路,早就困顿不已,有心想同方氏多说会话,又实在精力不济,只好十分歉然地同方氏告辞,临走不忘提醒方氏:“这一路来的事多繁杂,大嫂只管问了庄妈妈,自能了然于心。”

方氏知道身怀六甲的不易,忙催了吴氏去休息,这头,庄妈妈已然接了老夫人嘱咐,只等着把前后事宜同方氏说道清楚。

“京城出了瘟疫这样的大事之后,府里委实慌乱了一阵,老夫人约束着后宅仆从轻易不得出府,倒也相安无事,后来,是二爷来求见老夫人,逼着老夫人带女眷投奔大爷来的。”

庄妈妈是安平侯府几十年的老人,伺候老夫人身边看着卫文贤几人长大,侯府老太爷荒唐到没边的时候,庄妈妈帮扶着老夫人很是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是以,府里兄弟几个外加姑奶奶卫氏一直对庄妈妈颇为敬重,庄妈妈同方氏说起侯府发生的事来丝毫没有负担。

“二爷在翰林院,对朝堂动向多少有些了解,皇上虽大力控制瘟疫也出了成效,可西南那头传言一出来,京城立时人心惶惶,眼看着压不住了,朝廷肯定会有大动静,二爷便想让老夫人趁着朝廷动静出来之前带着府里的女眷避开。老夫人起先说什么都不同意,安平侯府在老太爷那会那样艰难都没做出携家眷远离的事,老夫人自然不能开了这个先例,免得给侯府几位爷脸上抹黑。”

京城危机,为了显示对皇室的忠诚无二,臣子理应宿卫京中同皇帝共同进退。虽然这其中对臣子府里家眷没特别要求,可京城一出了事,便着急忙慌的把家眷送出去,认真说起来确实不怎么好听。

方氏自是明白这一点,就是不知道二叔是怎么劝服老夫人的。

庄妈妈想到将要说的话,也是糟心不已,但是老夫人已经发了话,大夫人如今又生了侯爷的嫡子,侯府第三代后继有人,依着老夫人的意思,往后的安平侯府后宅势必要交托给方氏打理,对于府中发生的事,方氏自然是要了解清楚才是。

“二爷对老夫人提起了二夫人的事。”庄妈妈长叹口气,对于婚姻多舛的二爷也是心疼不已,“二夫人那会被禁足在家庙,走的时候身边根本没有人,等到二爷知道的时候人已经凉了,是以对外都道二夫人是急病去的。白家的人来府里闹也是被老夫人以这个由头劝走的,那会我们虽有怀疑却也信了二爷的话,毕竟二夫人刚被送去家庙不久便魔怔了,请大夫看过也说是不中用的了,谁成想二爷此番竟说二夫人的病逝另有隐情。”

方氏却头一次听说白氏魔怔的事,“我们走的时候白氏身子虽不大好,精神却还是有的,如何会魔怔了?”

“二夫人禁足那会,二爷查出不少从前不曾得知的事,一怒之下便把二夫人迁到家庙里反省,起先二夫人态度软下来,还一心想着能拢回二爷的心,重新回去,不知怎么的就开始夜夜失眠恶梦,大夫给开了药也无用,后来对守着伺候的丫鬟婆子更是拳脚相向,言语荒唐,不得已,只好捡了那体格健壮的婆子门外守了,只一日三餐小心的递进去,二夫人虽魔怔了,却也知道爱喝拉撒,好歹这么着对付了不少时日。”

“二夫人暴毙前一日,原是二爷每月去探看二夫人的日子,不知道是听了二夫人胡言乱语的说了什么,一刻钟不到便甩手回了二房。第二日二夫人便突然去了。”庄妈妈说到这里抬头深深看了方氏一眼,“二夫人疯言疯语说的那些话二少爷让下人禁了言,原本是不想叫老夫人听见,可老夫人把守门的婆子喊去一问,便知道了个大概。那话不管是哪家的丈夫听了万没有再容得下人的时候,老夫人想到二夫人走的时间,怕是二爷一怒之下行差踏错,是以二爷说二夫人是暴毙,老夫人便默认了二爷的说法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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