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黑色飞鸟服的两队人迅速控制了在场所有人,谢杏婉和谢明泽也不例外。 “见过世子。庄子里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又和世子碰面了。”韩迹吩咐抓人的瞬间,谢明泽脑子飞速地转起来。韩迹不同于馄饨摊老板,不是谢杏婉闹一场就能应付得了的。稍有不慎,就会引火上身。韩迹在庄子里去而复返,要搜庄抓人时,谢明泽因为昏睡不醒,没有亲眼所见当时的种种,事后听谢杏婉说起,不由得心悸。韩迹此人,绝对不是他们姐弟能得罪的。因此,谢明泽抢在了谢杏婉出声之前开口,唯恐谢杏婉因为情绪激动,出言不逊惹怒了韩迹。 韩迹一眼扫过来,目光停在了谢明泽和谢杏婉身上。谢明泽温文尔雅,谢杏婉英气勃发,他就说,怎么一个人身上的气质能在一夜之间变了,原来他上回见到的本就是两个人。那一日离开庄子后,他就命人将谢家的事情详细调查了一番,谢家有一对双胞胎的事他早已知道,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姐弟二人的长相竟会如此相似。许是因为年岁尚小,模样又生得精致,谁是姐姐谁是弟弟,乍看之下叫人难以分辨。不过仔细看谢明泽的言行举止,便可知他绝对不是女子。那么,后面那个眉宇间英气勃发的就是姐姐了。上次在庄子里扶着王氏出来的也是姐姐! 姐姐胆大,弟弟细致,谢家这对双胞胎姐弟的确有趣。 “没想到两次见面,谢公子都被麻烦缠身。”虽是这么说,韩迹却没有因为曾经见过姐弟二人就吩咐手下放开谢杏婉和谢明泽两人。 “这馄饨摊的老板与人勾结,盗走我们四个荷包,扣下我的丫鬟,趁我们离开之际,绑走我的丫鬟。要不是方才砸了他的摊子,还问不出来。”谢明泽看向对面同样被制服的两个官差和馄饨店老板,面有薄怒。 “请世子施以援手,助我找到翠环。他日世子若有所需,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谢杏婉上前一步,直面韩迹。谢明泽眉间微蹙,谢杏婉的举动实在有些冒失了。 闻言,韩迹突然勾唇一笑,将目光定在了谢杏婉身上。比起谢明泽的故作镇定,他更喜欢和直来直往的谢杏婉说话。因为谢杏婉的心思,一眼就能看到底。 “好。”韩迹一口应下,谢杏婉目露诧异,随即被高兴的情绪掩盖。有韩迹相助,要找到翠环就容易多了。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等他们在倚翠楼找到翠环时,看到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韩迹命人围住整个倚翠楼,通过倚翠楼鸨母提供的线索,顺利将绑走翠环的那伙人逮捕归案,谢杏婉才知,那伙人在馄饨摊将翠环敲晕后,就将人带到了倚翠楼。鸨母与那伙人联手做惯了这种事,趁着翠环昏睡时,让翠环在卖身契上按了指印。醒来后的翠环发现她身处勾栏之地,又被人灌了药,为了保住清白从倚翠楼的二楼跳了下来,因不慎撞倒了头,血溅当场。 是夜,谢杏婉在倚翠楼守着翠环的尸身到天明,待到谢韫带着人亲自过来,谢杏婉才由着谢家的家丁带走翠环的尸身。 回程的路上,谢杏婉和谢明泽同坐一辆车,除了车轱辘转动发出的声音,车内不闻声响。翠环陪着谢杏婉长大,谢杏婉又是一个重感情之人,如今翠环死了,她的心情难免低落。一时间,谢明泽也不好开口劝解她。最难受的是离分,是天人永隔。就是他年幼时养的那盆花死了,他还落了几滴泪,更别说翠环与谢杏婉之间有数年相伴相知的感情。何况,作出决定让翠环留下来的是谢杏婉。可昨日那种情况,不管翠环是否留下,只要单独行动,必定会落到那群人的手中。怪只怪他不该多管闲事,若是他没有贸然出手,不从那群人手上替人取回荷包,他们也不会被那群人报复。想到这里,谢明泽面上浮起一丝嘲讽的笑。 人若没有绝对的实力,最好不要不自量力。 或许是感知到谢明泽心中所想,低着头的谢杏婉突然朝他看过来,目光澄澈清明。 “三弟,翠环的事与你无关,你无需自责。帮人拿回荷包,你做得很对,错的是那些人,该死的也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谢杏婉粉面含怒。昨夜看见翠环尸身的那一刻,谢杏婉浑身冰凉,铺天盖地的悔意如潮水般涌来。如果她没有让翠环留下来,翠环根本不会经历这种事,因而丢掉性命。她冲过去抱着翠环的尸体,根本无法接受之前那个在她偶尔冒失说话行事时偷偷拉她的衣袖,提醒她不要太冲的女孩,身体已经变得冰凉,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看她,和她说话的事实。那一刻,谢杏婉只觉得有一只手重重抓在了她的心脏上,让她疼痛难耐。当她从韩迹那里知道,对翠环下手的那群人是因为谢明泽出手夺走了那个荷包,才盯上他们的,谢杏婉浑身一抖。那一刻,她清楚地看到谢明泽刹那间变了脸色,惊诧过后,眼睛里的光黯淡下来。从登上马车开始,谢明泽没有说话,她也不知如何开口,但她明白,逝者已矣。这件事,错不在谢明泽,她不能因为翠环死了,她在伤心之下就可以胡乱怪责人。 “三姐姐?”谢明泽诧异地看着她,见谢杏婉表情严肃,神情不似作假,就知她真是这么想的,谢明泽心底最深处仿佛漾起了一圈波纹。他以为谢杏婉会怪他的。毕竟要不是他多手,根本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落到韩世子手上,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韩迹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即便是他们姐弟二人,也是在他们将事情经历说明,并且能协助韩迹找到线索后,韩迹才让手下放开他们。可想而知,那些犯了事的人落到他手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倚翠阁楼的鸨母当时可是和那伙人一同被韩迹带走了的。翠环的仇,能报了! 想到这里,谢杏婉闭上了眼睛,掩去了那里面隐藏的一丝伤痛。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很多事情能想明白,但是要放下,却不是一夕之间能做到的。马车轱辘声声,谢杏婉思绪纷乱,无从整理。 翠环不是家生子,是王氏从外面买来的。因为翠环心细,年纪也合适,便被王氏放到了谢杏婉身边照顾她。如今,翠环既死,谢杏婉就是想要补贴她的家人也无处找寻。横死在外的翠环,绝不可能被谢家带回来,就是安葬时,也是谢杏婉央求王氏,王氏才告诉她翠环的最后归宿所在地。 主仆一场,谢杏婉在翠环头七的那一夜由谢明泽打掩护,独自外出到翠环的坟前枯坐了一个时辰,才赶回谢家。 这几日,她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想着从前的事,回来的路上不禁潸然泪下。谢韫曾说,不是她做的每一件事所产生的后果她都能承担。等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了,再来讨论就迟了。 是啊,如果那一夜,她没有因为不耐烦被人跟着,没有甩掉王氏派来跟在她身边的人,那伙人即便胆子再大,也不敢当着他们一群人的面动手。二十文罢了,随便哪一个人身上拿出点东西,都足够付四碗馄饨的钱。区区二十文,翠环就丢了性命······· 她安慰谢明泽,她告诉自己,逝者已矣。然而,对于她所犯下的错,却不是一句后悔,一句抱歉就能抹平了的。 那一夜,谢家没有人发现谢杏婉外出。 只不过经此一事后,王氏发现,谢杏婉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是让人省心多了,可没她时不时在一旁折腾点事出来,起初王氏竟有几分不适应。虽说谢杏婉暂时不用王氏操心了,王氏的心却不敢完全放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王氏对谢杏婉的了解,她也就能老实一段时间。是以,谢杏婉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的这段日子里,王氏一如既往安排人在谢杏婉身边照顾她。 五月初三,家里接到王家送来的信,谢清婉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足足有八斤重。从京城到谢家,至少要走十几日,因为谢清婉为王家生下嫡长孙,前来送信的家丁还带了不少礼品,路上又多走了两日。王氏接到信后,乐笑得合不拢嘴,将里里外外的丫鬟婆子打赏了个遍。一时间,嘉禾堂里四处可见满面笑容的人。 谢杏婉听说谢清婉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也挺高兴的,王氏早说了,不管谢清婉这一胎生男生女,她都要在还在满月的时候去王家。王氏出门,少不得带上她和谢明泽。谢杏婉在家里老实了几个月,确实想出去散散心。京城她有很久没有回去了,这次跟着王氏回去,少不得要回本家给祖父祖母请安。 没等她去嘉禾堂,裘妈妈就过来了。 “三姑娘,太太说了,让您收拾收拾,明儿个咱们就上京去。” “这么急?” “该准备的东西,太太在这几个月里都准备好了,只等着您外祖父家里送信过来。”裘妈妈圆圆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和气笑容。谢杏婉抬眼看了裘妈妈一眼,低叹一声。 难道她真要将那块压箱底的帕子翻出来拿去送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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