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究竟发生何事了?”墨玉正在神游,被吼得心肝俱颤,差点灵魂出窍。    身侧两个婢女一齐踢向她的腘窝,她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    西王母完全变了副嘴脸,将两个碟子丢到地上,道:“你自己尝尝,这些都是个什么味道!”    墨玉拿起筷子挑了两口,奈何味感全无,尝不出任何异样,只得敷衍道:“确实不大好吃。”    西王母闻言怒气更盛,将桌上的御酒推给身旁的宫娥。    宫娥接了酒,趾高气昂走到她面前,捏住她的下巴,迫她张开嘴,将酒硬灌进去。    虽没了味觉,酒与白水无异,但猛一下被灌入半坛之多,仍然会感觉天旋地转,墨玉俯首连连磕头,解释道:“娘娘,小仙不是故意的,求娘娘恕罪……”    话音未落,就被冷冰冰的声音打断:“来人,将她送入锦画堂,让姽瑶给她换一张皮,随后打入地牢,本宫不想再见到她这副妖魅惑众的模样。另外,通知天枢天璇速速打开往生瓶九层幻境封印,明日务必把这个贱婢丢进去。”    她身旁坐着一位气宇不凡的男仙,正摸着下巴,目不转睛盯着亭内跪着的女子,意味深长道:“祖奶奶,此女小小年纪就这般绝色,换了脸着实可惜,留着给您做重孙媳妇不好吗?”    “果然是个秽乱人心的妖精!拉下去,别在这里污了本宫的眼!”西王母狠狠剜了他一眼,摆手冷叱道。    毫不留情的责令,让原本混乱的思维变得理顺,墨玉轻叹一声,心道:嫦娥姐姐说的果然没错,天界是个无情的所在,感情这张牌是万万打不得的,若说有错,错就在于她将这个位尊贵极的娘娘想象得太好了。    两个宫娥将她架到一处偏僻之所,松手一卸。    突然没了支力,头脑一阵眩晕,墨玉顺势倒在地上,她用力撑起身子,抬头望着眼前高耸的红墙,回头不解道:“两位仙使这是何意?”    “路已给你带到,自己跳过去罢,动作快点,我们还要回去复命。”其中一个宫娥抱着臂,不耐烦催促道。    墨玉捏住额心,勉力站起身来,冷冰冰扫了她们一眼,足尖轻点,一跃跳上墙头,道:“有劳了,你们复命去吧。”说罢,跳进庭院之中。    院内种着大量茶树,白色花盏三五簇在一起,茶香四溢。正红朱漆大门上方挂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锦画堂”三个金字笔力苍劲。    推门进去,浓烈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墨玉一阵恶心,连忙掩住口鼻,放眼望去,屋内扎着无数木质人偶,大部分偶人覆着女人的脸皮,或妩媚,或清秀,也有狰狞不堪入目的。    “啊!”她吓得大叫,赶忙扶住身边的门框,醉酒的迷糊感觉顷刻消散。    “哟,这次来的姑娘倒是标致。”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墨玉环顾四周,没发现任何活人,更觉得心里发毛。这当她发愣之时,五根纤长而又冰冷的手指,游弋到她的脸颊上,回头望去,背后站着一个风采殊绝,容颜艳丽的女子。    “姑娘请放心,姽瑶在天庭数万年间,一直做着这个行当,动作麻利,从不失手。”女子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她,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压在她的脸上,道,“不知你想换个什么样的脸呢?”    墨玉深知左右逃不开这样的责难,索性淡然一笑,道:“选个清秀点的吧,有劳姽瑶仙子了。”说罢,转身躺在青竹塌中,平静的闭上双眼。    姽瑶愣了一愣,抬手对她施放催眠之术,喟然道:“被拉到此处受刑的,无不哭天抢地,姑娘倒是让在下刮目相看,你的样貌和作派都像极了当年叱咤天界的凤神。”    “也好,不用顶着别人的脸活着,倒也轻松自在些,以免总有人将我错认了去,到头来,怕是连仅有的情愫,也只是为了那张面皮。”墨玉轻叹一句,逐渐陷入沉睡。    恢复意识之时,睁开眼睛,看见姽瑶正将还在滴着血的新鲜脸皮贴在偶人头上。甫一贴好,人偶放佛有了灵魂一般,额心倏地一闪,发出极盛的强光,原本阴暗的房间被照得通明。    墨玉坐起身,惊诧道:“想不到我这张脸还能用来照明,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掏出怀中小镜,对着自己的新脸翻来覆去的看,最终莞尔,“仙子手法果然纯熟,这张脸我很喜欢,唔,这是我自制的脂膏,作为答谢送给你啦。”语毕,从袖袋中翻出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    姽瑶接过瓶子,嫣然笑道:“无功不受禄,日后,姑娘若再想换个别的什么形象,尽管来这边找我,包你满意。”    她们正聊得愉快,外面响起“咚咚”的敲门声,未等应允,便闯进一个彪形大汉,一把伏住墨玉,施术将她变为锃亮的大斧头,扛了就走,快走到大门时,才回头道:“有劳姽瑶上仙。”    墨玉被他野蛮的送上肩头的时候,头重脚轻,脑子阵阵发晕,心道:这厮生得虎背熊腰也就罢了,脑子似乎也不太灵光,既然通晓变化之术,为何不变个轻便易拿的,非得扛着重达数十斤的大斧。    不知被扛着走了多久,眼皮愈发沉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牢内。她想要站起身来,才发觉自己居然还保持着斧头的形态,咆哮道:“天杀的狱卒!快点死过来把咒术给我解了!”然而,没有什么人可以听到来自一把斧头的内心咆哮之声。    牢房内外十分寂静,四面墙壁装饰着错落有致的夜明珠。    一把怒火冲天黑如墨汁的斧头片子静静躺在地上,感觉着时间的缓慢流逝。    她心里反复想着:如果某日可以逃出生天,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这个脑子长霉的男人凌迟车裂,千刀万剐。    “唷,这个形态蛮适合你的。”戏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墨玉想要回头看看谁在说话,却发现这个形态的存在让她根本无法动弹,只得咬牙道:“你到底是谁?!”    正当她殷殷期盼来人答话的时候,眼前景象飞速倒转,头脑一阵晕眩,再醒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提起。由于头在下方,映入眼帘的只是一双黑色云履和玄色的锦袍。墨玉差点咬碎了牙,道:“淫,淫贼!”    赤炎也不恼,慢悠悠盘坐下来,将斧头平稳的架在两膝上方,双手轻柔细致抚摸着斧头把子,眯起眼,淡淡道:“你这副样子倒是看起来乖巧一些。”    “你,你想干什么!”在被那双手抚弄第三十九次之后,全身涌起一波接着一波的热浪,好不容易压制住的酒劲随之滚滚来袭,呼吸变得急促,她喘息着央求道:“快停下来,求你……”    “怎么?难受?”赤炎似笑非笑的看着它,停下手中动作,眯眼问道,“以后还敢不敢乱咬人?”    前天莫名给他亲了,今天又以这种状态被他调戏,墨玉心中气恼,准备罗列种种劣行来与他辩驳一二,却发觉他此刻正在用手搓着额角,满面倦容,犹豫再三,忍不住劝道:“若是累了的话,就回合虚宫休息啊。”    赤炎怔怔望着斧头,眼波微有波动,对斧头画了个符,注入一道白光,帮她恢复了人形,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悠然靠着墙闭目养神。    从桎梏中被解放出来,墨玉扭了两下脖子,又活动活动手臂,久违的自由让人神清气爽,与他比肩坐下,闷哼道:“算你有点良心。”    赤炎顺手将她一带,拉进自己怀中,低声问道:“明天就要去九重幻境历练,你害怕吗?”    墨玉轻轻推开他的胳膊,向旁边挪了挪,刻意与他保持一段距离,从怀中掏出话本翻看,沉默不语。    “怎么?如今连我都要防备了吗?”他语气极轻,目光游移过去,最终落在她的瘦小身躯上。    她闷头盯着话本,刚刚被撩起的热度还未完全褪却,只怕靠得太近,又引得无谓的遐想,索性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赤炎见她满脸疏离,心尖没来由的一紧,厚着脸皮向她身边凑了凑,再次将她拉进怀里,叹道:“我只想和你呆一会,真的有这么难吗?”    墨玉没有再推他,只是默然的往旁边挪了一些。    他淡淡笑着,不动声色的再次凑到她的身旁。    两个人,一个挪,一个凑。最终墨玉停在了两面墙的夹角处,避无可避,赤炎则贴着她,紧紧扣住她的肩膀不肯松开。    “你……”她朱唇微启,刚开了个头,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缓和现下的诡异气氛,迅速收起话本,一本正经道,“我不怕。”    闻言,赤炎挑了挑眉,悠闲的拢过她的左手,似笑非笑道:“你不怕什么?是不怕我吗?那为何一而再再而三挪出那么长的距离来躲我?玉儿,你倒是说说,这是个什么道理?”    墨玉被他的理解力所折服,丝毫没有考虑自己的答话是否太过跳脱,冲他丢去一个白眼,淡淡道:“我在回答你第一个问题。”    他干干咳嗽两声,将她搂得更紧,附耳问道:“那么,第二个问题,你的回答呢?”    她将头埋得更低,小声抱怨:“你跟他们有什么区别,都只会欺负我。”    赤炎神色蓦地一黯,垂下眼帘,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时间一点一滴流淌,安静的地牢内,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墨玉用余光偷偷瞟过去,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他的脸,他的睫毛很长,自然卷曲,眯得极细的狐狸眼中光影连连,鼻梁高挺,淡色薄唇微抿着,发觉他的侧颜竟然也很俊美,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她狠狠晃了晃头,不敢再想下去,不料动作太大,牵起了他的注意力。    “玉儿?”他挑了挑眉,不解的看着她。    墨玉发觉今日非常邪性,他平素时常挑眉,照理说早就应该习惯才对,而她此刻面对这个常见的动作,竟然想去搂住他的脖子,凑上前亲一口,想到这里,一张脸烧得通红,连忙用双手捂起来,拼命摇头道:“我,我没打算防备你,只是……你能不能换一个表示惊讶的动作……”    “害羞了?”他扳开她的手,温柔道,“牢房很凉的,过来点,会暖和些。”说完,将她环得更紧,用下巴轻轻摩挲她的额头。    墨玉思忖半晌,从他的怀抱挣脱出来,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暗暗攥了攥拳,深呼吸一次,起身捏住他的下巴,迫他对上自己的脸,一字一顿道:“合虚少主,你看清楚一点,我不是凤影,若你只因为那张脸才对我好的话,那么现在完全不必了,你明白吗?”    赤炎愣了一愣,伸出去欲拥住她的手顿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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