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无垠的碧蓝镜面上,未漾一丝波澜,半空处彩云朵朵,一派平和的景象。    一处山体断裂而不相拢合,峦顶矗立着一口巨大的钟,钟身通体青铜雕花,顶部盘着两条黄龙,历经数万年的沧海桑田,仍没有半分锈痕。而这座傍水青山,名曰不周山。    碧水深处,便是西海水君的府邸,高大的楼宇气势恢宏,珊瑚彼此缠绕筑成宫墙,殿顶整齐布着五色琉璃瓦,高矮错落的水晶树遍布各处,殿内岂是明亮二字了得。    宫中,仙乐袅袅,西海水君正悠闲偎在龙椅中,两个婢女站在身侧为他扇风,陪坐在水君旁边的小娘子生得眉清目秀,她身着素色薄纱裙,玲珑曲线若隐若现。芊芊玉指夹起一块糕点,向他嘴边送去,道:“君上,今天的糕点可合您的胃口?”    水君张口接过,细细咀嚼品尝,伸手搂住她的腰,连连点头道:“合,合得很。”    小娘子起身斟了杯酒,递上前去,挑起柳眉,娇滴滴道:“君上,妾身敬您一杯,您要不要喝啊。”    水君接过一饮而尽,将她拉到自己腿上,眯起眼睛,殷殷道:“熙儿递上的酒,本君岂有不喝之理?”说罢,右手揽了她的腰肢,身子微微前倾,于她颈间轻轻吹了口气,两人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    半晌,小娘子将目光移向殿中央热舞的仙姬,转头凝视着他的脸,呵气如兰道:“君上,妾身今天安排的歌舞,可合您的心意?”    “合,合得很。”水君不可置否,面上笑纹愈发的深,闲着的右手不老实起来,眼中溢满情潮,“其实,糕点也好,美酒也好,歌舞也好,都不如熙儿,只有你,才最合我的心意。”语毕,整个人如沐春风,伸手将她扛起,健步如飞走向内殿。    刚蹋到门口,殿宇上方传来一声怪异的响动,水君连忙放下小娘子,揉揉她的头发,敛了笑容,严肃道:“外面好像出事了,熙儿,你带着孩儿们去密室躲着,我去看看,记得,千万不要踏出密室半步,一定等我回来。”    雨泽殿,君泽紧锁眉头在折子堆里奋笔疾书,墨玉将研好的墨放在一旁,噼里啪啦剥好一把瓜子,边吃边悠闲翻着戏本子。    “这叠折子批完了,将它们拿去传音阁,交给青玖。”半晌没有回应,抬头望去,发现她正拄着脸沉睡,话本一角沾染的口水,阴干成波浪状,顿时满脸嫌弃,拿起桌角拭擦笔架的抹布,扔入铜盆内沾湿,在她嘴角蹭两下,又用力擦了擦她那方桌面,才肯罢手。    朦朦胧胧中,感应到面前不善的目光,墨玉“腾”的站起,垂首道:“师,师父,您刚才叫我做什么?”    君泽正欲发作,忽然感知西海的异动,放下折子,扯上她半幅水袖,意识迷蒙间,两人已经身处郁郁葱葱的山间。    碧海蓝天相接之处,绵延着数百里的黑云,阴风四起,沉寂近五百年的东皇钟发出幽幽黄光。    有团极不和谐的红云突然现在半空中,足燃烈焰的飞龙在云中上下翻腾,云块所及之处,雨露霏霏,枯木生新。    颀长的男子一跃而下,银白色的长发用祥龙发簪绾住,额顶散下两绺长发落在身前,长眉入鬓,额心一枚红色龙形印记,宝蓝色的深瞳散出的光华,足以令天地万物失色,鼻梁高挺,两片薄唇紧抿,弯起极其微小的弧度,一袭棕色披风,身着暗红色金边长袍,流苏随风舞动,与纯白的镂空玉佩交汇作响。    “闭关修行这么快就结束了?”君泽面露惊讶之色,轻轻挑了挑眉。    男子勾了勾嘴角,负手道:“君泽,雨泽殿住得可还习惯?”偏头看向他身旁的女子,又道,“这位就是你新收的弟子?”    君泽将脸转向她,面无表情介绍道:“这位是天界司战统帅,神界首领百里舞苏,你该称他为‘神尊’。”    百里舞苏冲她抬手示意噤声,自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他,淡然道:“前阵子没能参加册封大典,是我的不是,今日特地带了近期搜罗来的好茶,还望天帝笑纳。”    君泽不假思索的将纸包转手递给墨玉,四处环顾一番,指着旁边的一棵万年古柏,道:“墨儿,你姑且站到那里去,没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说完,又在柏树附近加注几道结界。    “是。徒儿领命。”墨玉将纸包塞入袖中,低头走进结界里,靠着柏树坐下。    西海水君急匆匆来到不周山上,见到两位尊神,立刻软了膝盖跪地叩拜:“拜见天帝,请恕小神有失远迎之罪。”起身又向百里舞苏行礼,殷殷道,“二位尊神驾临西海,实在是太好了!”    “水君可带了定海珠?”君泽摆摆手,侧目问道。    “带了,带了。”    西海水君稍稍运功,一颗五色水晶球悬停在手掌上方,发出耀目彩光,半晌,彩球凭空消失,光芒缓缓褪去,西海海面恢复平静。随后,躬身自觉退到结界之中,与墨玉坐在一处。他明白,凭自己的本事,出手只会添乱。    此刻,东皇钟整体呈现出明亮的金色,周遭戾气渐盛,伴随嗡嗡的闷响,云浪翻滚,狂风带弯了树木,整个西海笼罩在一派鬼气阴森之中。    两人互相示意,双手合十,须臾间,君泽身周笼着红光,百里舞苏身周罩着蓝光。隶属于主人的两把神兵,玄冥、弑神两剑,一左一右悬停在大钟两侧。东皇钟爆出耀目红光,钟体放大数百倍,狂风席卷整个不周山,山体发出铮铮之音,仿佛无数厉鬼挣扎嘶嚎。    君泽于掌间画出天符,百里舞苏在掌心绘出地符,玄冥,弑神解开束缚,玄冥化作乌黑的电云,弑神化作赤红的火束,滚滚天雷,炙炙地火接连不断降落,重重击打钟体,发出一声又一声沉痛的悲鸣,天雷地火交织,放大的东皇钟怒气渐消,体积不断缩小。耗了近两刻钟,一切归于平静,动荡的钟魂再次遭到封印。    西海水君从结界中走出,面露难色,紧张问道:“敢问天帝,这钟内到底锁着何方神圣?怎会有如此执念,每隔五百年就要兴风作浪,如今,定海珠所剩无几,再这么闹下去,小神怕整个西海水族都要赔进去。”    “水君切勿过分烦忧,我既为天帝,便会尽职尽责,守护四海八荒,此事我一定会寻得解决之法,你先回去吧。”君泽不紧不慢答道,送走水君,拍拍百里舞苏的肩膀,语带哀怨,“那边还有成山的折子,我也回去了,记得有空来雨泽殿做客。”说罢,带领墨玉飞上云头,转身御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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