悯三秋以目示意杨青峰将孱弱少年置于床前椅凳之上,却无力起身,就半坐于床,伸手搭了孱弱少年腕上脉搏,只在一瞬之间,先前昏暗无神眼中竟然有了生气,过不多时,脸上忽地浮上惊讶,似在自思,又似在问杨青峰,道:“你这尚不相识的朋友,怎地象是身中了豫北周家的阴阳穿心掌?”杨青峰也自茫然,他与孱弱少年本是不识,怎知得他先前之事?却见悯三秋脸上之色渐趋平静。又过了一时,那脸上惊讶之色又起,却是较之刚刚更甚,惊讶之中竟似大有关切,终未有声,只示意无双将杨青峰带去外面。
悯无双领了杨青峰出屋,去到灶台边,揭开锅盖,里面蒸着米饭,另外放着一盘干菜炒腊肉。
杨青峰心中惦记孱弱少年和不医神医,肚中虽是饥饿,却是无有食欲,只摇手不吃。悯无双看一眼杨青峰,说道:“你多少吃一些吧,我去屋中看着。”又道:“我已吃过了。”悯无双一片关切之意,杨青峰不好拒绝,只好盛了一碗饭端在手中,悯无双自返身回去屋中照看二人。
杨青峰只吃了几口,终是难以下咽,将身进屋来看孱弱少年及不医神医,眼前之景不由使他大吃一惊,只见孱弱少年身已上去床上,背对悯三秋半坐,双目紧闭,悯无双在床边搀扶,不时拿眼去看神医,眼中盈泪满而凄伤,悯三秋已自盘膝坐起,面向孱弱少年后背,双手出掌前伸,将掌置在孱弱少年后背左右肩胛之上,额前热汗滚滚,似水细渗。
杨青峰虽不通医术,值此一看,却知悯三秋是在用自己内力替孱弱少年辽伤,心中大惊,神医有重伤在身,却以内力为孱弱少年医治,无疑是以自己性命相搏,此时若要相阻,悯三秋已是用功有了一些时候,对他二人都是不好,若说不加阻止,悯三秋以重伤之躯为孱弱少年相医,所去内力无继,便如那所燃油灯,灯尚亮燃,而油不添,待得油尽,便即灯灭。又想悯三秋先前自立门规不医打斗之伤,如今却出手替这孱弱少年医治,已是违了他自己所立誓言。一时呆立床边,脑中竟若是空若无物。
悯三秋额前热汗长流,不一时竟连头上也是热气蒸腾;孱弱少年却仍是脸上无有血色,额前及发间冷汗已自凝固成霜。渐至去了个多时辰,悯三秋面上热汗渐止,头上热气也已不再,孱弱少年却是面颊绯红,呼吸促急,待到悯三秋面上热汗成冰,孱弱少年却是发间热气腾升。如此反复四次,周而复始,至第五个时辰,孱弱少年面上不再由绯红转为煞白,渐至不红不白平常之色,悯三秋却是浑身热汗滚滚,透湿衣衫,双臂颤抖,却仍自抵在孱弱少年后背之上的双掌几欲滑落。这一个时辰终于去完,悯三秋双掌自孱弱少年后背垂下,竟已无力收置胸前,煞白之脸已成土灰,面上面皮折皱凸松,片刻之间竟似老去了二十余岁。
悯三秋由悯无双扶其背靠后墙,也不言语,不一时双目竟自闭合。杨青峰心内震撼至极,又涌上一股悲怆,几欲要哭,却见悯无双泪如泉涌,硬生生将撞至喉咙的哽咽抑住。二人去到屋外,悯无双不由自主将头伏在杨青峰胸前,哀伤大恸,却哭无声出,只怕为神医听着。
稍时,悯无双进屋拿了长衫给悯三秋披在身上,再将孱弱少年移去边上一屋安歇。杨青峰进屋来看,只见悯三秋虽尚有鼻息,已是气若游丝,心虽焦急,却是束手无策,尚幸那孱弱少年身虽未醒,面色却已红润,呼息均匀,情形与先前已是大不相同。
杨青峰身坐屋外石凳之上,洞中渐暗,悯无双点了蜡烛,去灶台边燃一堆火,将一只药罐放在上边煎熬,杨青峰奔忙了一天一夜,身已疲累至极,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眼看悯无双一枝一枝往火里添加柴禾熬药,蓝色的火苗舔着罐底,就象是舔在自己的心里,坐卧难安,心中压着天塌地陷的大事,却又无可奈何,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只望这罐里装的是一罐神药,快快熬好,给悯三秋喝下去,给孱弱少年喝下去,立马便即一切都好。
杨青峰眼睁睁看悯无双将药罐提起半倾,罐里的药液初时如一股涓涓细流,继而成一条细线,最后点点滴滴,都流进了碗中,心里那腔希冀伴着悯无双将药端进悯三秋房中。过不多时,悯无双来叫杨青峰进屋。悯三秋已醒,虽是脸色土灰皱折依旧,然而两眼却是有了些许精神,杨青峰心里不由欢喜,眼角一扫,却是一惊,悯无双刚刚端进的药碗放在一边,一碗浓黑的药汁却是依旧装满整碗,悯三秋竟是一滴未喝,心中不由大急,将手向药碗一指,道:“前辈,这—?”
悯三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微微将手摆了一摆,说道:“不用了,已是没有用的了。”嘴角用力向床边一胬,吃力说道:“少侠请坐,我有话给你说。
杨青峰心中不安,忙依言坐身,张耳细听,不医神医悯三秋话语细若蚊蝇,只听他说道:“我今之身,伤已至极,非药可治,人自固有一死,也不必悲伤痛惜,临去之时我有三件事要给少侠言说。
杨青峰听他所言,便似在叙说身后之事,神情一凛,忙道:“前辈且不可如此言说,前辈本是当世无双的神医,为他人医病尚且尽心尽力,不至最后一时,决不弃手,今何况于自身,前辈如需何药,只需吩咐在下出外买来煎熬服用,如是要需内力相助,在下武功虽是不济,却也练得一些在身,江湖中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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