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锦时双目紧闭,神色有些痛苦。    此时已经接近了真相的冰山一角,终于了解到她之前所想了解的一切。    可是却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心惊。    她寻寻觅觅,一心想要逃离傅清和为的不就是弄清一切真相吗?    现在她猛的反应过来,她之前所知道的一切未必是真的。    付锦时愣神了半晌,眼神逐渐涣散,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事情。    以前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付锦时总是觉得他是不得志。  因为父亲经常跟她提起,他是忠臣良将,应当匡扶圣上,给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可是付锦时知道,父亲并没有得偿所愿。    在初时,他被召回京城的时候也许心中还怀着凌云壮志,可是后来,就连这壮志都没了。因为朝中佞臣当道,圣上又是昏庸懦弱,导致大权旁落。    付锦时看见在父亲回京之后,就变得越发消沉起来。    以前,他还算得上是勤于政务,可是回京之后,就越发的沉迷游山玩水。经常出去采风,一出去就是好几天。    他这富贵闲人的模样,当得倒是挺惬意的——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般模样。    可是,付锦时还是会看见他一人独处的时候愁容莫展。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赵珩。    虽然付锦时从未和他见过面,却也听过他大名。    他就是在朝堂当中一手遮天的人。倘若他心胸开阔,一心为民也就罢了,这样一来即便他一手遮天,那也没什么要紧的。可惜赵珩结党营私,打压异己,自成一派。做的那些事情,可真是罄竹难书。    凡是反对他的,总是免不了要受到打压。    父亲之所以得以在此安身立命这么多年,是通过牺牲他的壮志换来的。    清君侧,要清的是赵珩。    也许,赵珩也早就看父亲不顺眼,抓到把柄,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父亲之前独善其身,从不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赵珩一直找不到借口。  直到那檄文出现。    这让赵珩不得不动手了。这一动手就是雷霆之风,也许他还本着要杀鸡儆猴的心思,所以才一个人都不放过。    可是傅清和说,弃车保帅,保的是圣上。那么,这檄文,是听命圣上写的?圣上主使的这一切?    以前付锦时从未深思过这些问题,现在一旦深思,总觉得迷雾重重,哪里都是谜团,哪里都疑点。    不过现在的付锦时有些动摇。  她之前一直以为父亲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其实仔细想想,未必。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忠臣良将,想要匡扶圣上治理天下。只要赵珩在一天,阻碍就还存在。如果他……铤而走险,真的打算动手了。那么也确实是有可能的……    可惜他们两人都死了。付锦时无从得知。    “老师不是我杀的。”傅清和见她如此沉默,便解释道:“当时我想去替老师求情,可是没有人愿意淌这一趟浑水,也没有人有胆子跟赵珩作对。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见了老师一面,可是老师说要我放手,还把檄文交给我,让我去告发他。”    傅清和的神色变得有些痛苦,他低声道:“我尽力了。”    尽力了,但是却是蚍蜉撼树,根本没办法产生任何影响。    没有办法改变得了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见他的救命恩人被推上了断头台。他站在台下,看见那红色的鲜血溅上了白幡,看见老师死不瞑目,即便头颅已经跟身体分开,但是一双眼睛却突起,至死都没有闭上。    当头颅滚下断头台的时候,人群一阵骚动。    傅清和很想上前走几步,把那头颅抱在怀中。可是傅清和知道,他不能动。    即便心中已经怒火滔天,面上也要不动声色。    他面无表情的听完那个主审官,一条一条的念完老师的罪名——莫须有的罪名,面上寒若冰雪。    在人潮散去之后,刑场上的人拿了一卷席子,裹了老师的尸身,把他扔到了郊外的乱葬岗去。    傅清和尾随在后面,找回了尸身,把老师安葬。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一想起这些往事,傅清和的手指头也攥紧了,脸上青筋暴起,眸中满是怒色。    他恨自己的无能,在当时不能力挽狂澜。    付锦时不信他是应该的。  有时候傅清和午夜梦回,总是会梦见那一天的场景。    梦见老师告诉他那檄文下落,他的神色依旧如同往常一样祥和安定,语气不急不缓。  傅清和几乎有种错觉,两个人像是回到了授学的时候。    授学时,老师也是用这样温和的口气跟他说话,可是现在一步一步教他怎么做的老师,是在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他也看见梦中的自己找到了檄文,递交上去,傅清和也想出手阻止。    但是来不及了。    他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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