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消息发过去没多久,梁绪就打电话过来了。    “为什么要分手?”他声音还是冷静客观的。  “其实,我想你也知道,我们性格确实不合适,而且……”她话语之间虽有停顿,面上却毫不迟疑,“有些事……没必要说那么清楚吧。”    梁绪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们见个面吧。”    迟隐点头,“好。”    梁绪挂了电话后,沉默了会儿,对身旁的人说,“我临时有事,先送你回去,晚上时候我们再一起吃个饭。”    女人将头发拢到耳后,温柔笑了,“好,那我晚上等你。”  梁绪要走时,女人从包里拿出一把伞递给他,“可能会下雨,你拿着伞去吧。”  “那你呢?”  她指指公交车,“我坐个车就到了,没关系。”  梁绪深深看她一眼,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等我回来。”    他想,是该做个结束了。    去约定的咖啡馆路上,梁绪思绪回到了和迟隐认识的时候。  那还是在四年前,在他工作第三年的时候,参与了一个女大学生被害事件。  本来是很普通的刑事罪,但男生是市里一个高官的儿子,为了逃脱罪责,跑去做了个精神鉴定,最终无罪释放。  女孩父母只是个小平民百姓,哪里斗得过那些人。  梁绪是知道内幕的,但很多时候他只能当个哑巴。    有次他和副局长一齐下班,就被迟隐给堵着了。  他还清清楚楚记得迟隐拿着一叠照片挥在身上的情景,言辞激烈,义愤填膺,字字直击人心,她还搞到了副局长和嫌疑人家属见面的场景。    实在厉害得不得了。    副局长被气得脸色铁青,回去后就找人查了迟隐资料,知道她是电视台记者,大概就想到了见不得的手段。    那时候,鬼使神差地,梁绪对这件事上了心思,他想见见她。就利用职务之便,找到了迟隐住的地方。  他推了和女朋友的约会,在黑乎乎的胡同口,等了三个多小时。那会是夏天,到处是吃人的蚊子,他也就被咬了三个多小时。    近十一点时,迟隐回来了。    在昏黄的街灯下,她疲惫着面容,脚步匆匆。  身边经过时,看她的脸,他有一点心动。  有句话叫灯下看美人。  他想那个场景是很符合的。    他叫住迟隐后,她回了头,片刻的迟疑后,“……是你。”  她的神情有些不屑。  梁绪明白他是被当做和副局长一样的一丘之貉了。他很无所谓地笑了,声音很愉悦,“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你惹到了张裕民,估计当不了记者了。”    迟隐无所谓地看他一眼,继续走自己的路。    “不过我告诉他,说你是我女朋友。”他在身后补了一句。  远去的迟隐霍地回头,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什么?”    “我和他有一些关系,看在我面子上不会动你的。”    迟隐明白过来,嫌恶非常,骂了句神经病。  抬脚就走了。    他心血来潮的帮助,换来她骂了一句神经病。  当天夜里回去的梁绪,就直接和女朋友分了手,躺在床上,想起晚上的遭遇时,竟有种想喝一杯的冲动。  然而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开局美好不代表能顺遂到结尾。  短暂的心动如果没有对方的附和,就确认不了爱情的长久。    一见钟情这个东西,害人不浅。    “这几年谢谢你,在工作上帮了我许多,”她这几年很多重要的消息都是梁绪提供的,迟隐是感激的,“还有就是……在这段感情上,我没有付出全力,所以……”    听她说一些感谢的话,梁绪觉得很荒唐,嘴角扯了扯,他打断她的话,“陆远是谁?”    迟隐惊愕地看着他。    “年前你喝醉了酒,嘴里念叨了一晚上,”梁绪声音带上了自嘲,“我一直想问你,又不敢问,后来我请你弟弟吃饭,问了他,奇怪的是,平常对我无所不谈的人这次却闭紧了嘴巴,什么也不肯说。迟隐你今天能告诉我吗?”    迟隐揪紧了手指,仓惶低下了头。  什么样的人能令从容淡定的她低下了头,选择了逃避。梁绪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    “我们交往这一年,平心而论,你没有我付出的多,也许你心里早就住进了人,我来晚了,推不开,你也不愿意走出来。我说这话,也不是想指责你什么,毕竟……”梁绪缓了缓,自嘲地笑了,“我也很渣,大约半个月前我出轨了,现在还依然和她交往着。所以,你也不必觉得歉疚,我们就是不合适而已。即使你不提分手,我也会提的。”    迟隐微微皱着眉,梁绪这番话虽然是点到为止,甚至把分手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没有令她难堪,但是她还是免不了难过。    她不是枯石,梁绪的好她不会感受不到,只是还少了那么一些什么,两人相处相处着,迟隐忙于工作会忘记自己还有男朋友这回事。    说到底还是没放在心上。    “我走了,再见。”他最后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大步推开了门,闪进一阵风后,人就在拐角不见了。    迟隐又坐了会,之后闷闷回了台里。  办起事来提不起精神,坐了半小时却是捧着咖啡杯发呆。    “迟隐,今天辛苦吗?”    迟隐抬头,眼前人是钟瑶,当年是和她同期进电视台的,当时一共招了三十多个人,女性占了十多个,这几年下来,除去跳槽的,回家生娃的,安心做全职太太的,当年的人里就剩下了迟隐和钟瑶。    虽然有这一层缘故,两人也并未亲近起来,日常见到也不过是点头微笑,和普通同事一般。    关于钟瑶,她身上被赋予了浓重的神秘色彩,比如仅凭借高中学历就在当年招聘会中挤掉一些名流大学生成功进入了电视台,比如别人拼死拼活很难搞到的消息,最后她总会轻而易举地拿出来。    当然她身后的流言也总是很多,传言说钟瑶傍上了副台长,也有人说她身家显贵。  各种揣测都有。  迟隐对这些事不怎么在意,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和她无关的她就不管。    “对了,你知道吗?”钟瑶微微笑着,压低了声音,“王主任要离职了,听说楠姐也会跟着走,这样一来,空下来的位置不知道谁能顶上呢。”钟瑶笑时嘴角有一个若隐若现的酒窝,适时展现一个女人的温柔和柔媚。    “真的,你听谁说的?”迟隐皱着眉,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大家都这么说啊。”钟瑶轻轻用羹勺拨着咖啡上的白沫,发出轻微的脆响,“怎么,你还不知道吗?”    迟隐还真不知道。    钟瑶看着迟隐,神情若有所思。    等钟瑶走后,迟隐起身去找王浔,敲门进去才刚见到了人,她张口就问,“您要走了吗?”    现在能坚守这个岗位的人不多了,而且王浔是从基层跑死跑活才走了今天这个位置,迟隐不相信他真的会走。    “你也知道了,”王浔示意她坐下,自己倒了杯水给她,“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是真的?为什么啊?”    “人老了,没冲劲了,”王浔摸着自己光亮的脑门,自嘲笑着,“而且也不想拼了,该给后辈让路了,而且我工作那么多年,手头上积累了那么多资源,不能白白浪费了。”    关于王浔离职,迟隐大概能猜出几分,他在主任这个位置好多年了,按理来说早该升了,上头却屡屡压着。  是聪明人这时候就要想着跳槽,谋求更好的机会。    王浔不愿意多谈自己的事,看着几乎是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迟隐,王浔眼里浮现几分疼爱,轻声问她,“你……想做的事做成了吗?”    “想做的事?”迟隐疑惑地望着王浔。  王浔将文件夹搁在一侧,审视着她轻声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来了电视台……但是我知道你一直有想要调查的事,要不怎么会放弃医生这个香饽饽的专业,却跑来当了不讨人喜的记者呢。”    王浔笑时总露出一种愁苦的面容,让人觉得是个时常受气的人,但实际上他很干脆直接。    迟隐听了,神色僵了。  看她已经紧张了,王浔失笑摇头,“紧张什么,只要你不是想着把电视台炸掉,只要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干什么我都管不着。”    迟隐笑不出来,神色还是僵的。  王浔没再逼问她,转了话题,“你也知道张楠要跟着我走了,上头问我有没有顶替张楠的人选,我推荐了你。”    “我?”迟隐觉得不可思议,“我怎么行,我才工作四五年,经验也不够,陶虹姐可以。”    “陶虹不行,她做事按部就班,不肯冒险,没有大错误,也没有大突破,不适合。”    “……可是我……”    “迟隐,你要知道,人只有到了一定高度,想办的事才会更轻松。”王浔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迟隐一震,默默思索了会,才郑重地点头,“主任,我知道了。”    王浔欣慰一笑。    “还有,我来当记者,其实是想为我一个朋友讨回公道。”末了,她又解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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