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心梗病人救回来了,病人家属也换了一副稍显和气的态度。    转到监护病房,柳寄记录好了指征准备离开,病人郭志斌的儿子追到门口。    “小医生!”    柳寄不喜欢医生前面被加一个“小”字的叫法。可即便博士毕业,年龄和资历摆那儿,家属要这么叫,他也没办法。转身过去,那男人面露讪讪之色,大概是想说什么,吞吞吐吐的。    他扶了一下眉,说:“病人的身体条件暂时还无法进行手术,治疗方案,稍后我们主任会过来和你谈。”    “这我知道。今天上午,不好意思啊,脾气急了点。”男人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柳寄目光淡淡:“没事。家属和病人相信医生,治疗才会进行得更加顺利,希望之后你们能好好配合。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去忙了。”    “你忙,你忙!”男人抬了抬手,柳寄微点了一下头就走了。    暂时没有收治紧急病人,他回了办公室紧赶慢赶地写起病历来。  一会儿,门外晃晃悠悠进来一个身影,往他身旁一站:“小柳啊,忙呢?”    柳寄抬头,是陈有光。    “陈主任。”    柳寄停下手里的事作势要站起来,被陈有光按住肩膀:“坐下坐下。”    “病历写仔细点啊,仔细点,马虎不得。”陈有光一手端着一杯水,时不时地抿一口,随后的表情都是美滋滋,好像喝的不是水,而是什么琼浆玉露。    办公室里除了他们,只有另一个其他医院来进修的医生,刚好忙完手里的事起身要出去,路过两人是朝陈有光打了个招呼。    “陈主任!”    “哦哦,好,你去忙!”陈有光只有不面对病人和家属,就会是这副笑呵呵的样子,好像都没什么烦恼。    那位同事出去了,柳寄看了一眼门口,又瞧着陈有光,直接问到:“陈主任有什么事要说吗?”    陈有光拖过一旁的椅子也跟着坐下:“也没什么大事,小事,我就是看你今天情绪不大高啊,因为那个臭脾气的病人家属吧?”    “不是。病人家属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至于生气。”    “怎么说呢,你以前也实习过,现在规培呢可能看到的问题会更多,可别被吓跑了啊,不然我们急诊科的责任就大了,到时候跟神外可交不了差。”    柳寄释然地笑出来:“不会,这点事怎么可能被吓跑呢。”    “不过呢,不管是急诊或者其他科,医患纠纷多多少少都会有,只是急诊门诊遇到会多一点。有时候吧,我们得知道什么时候该实话实说,也得知道什么时候得说一半留一半。这个度并不好把握,得靠自己摸索,老医生都难免翻船。内分泌科的副主任前两天都跟病人闹起来了,就因为他跟女病人直说停经是因为更年期,那病人哭天抢地的。你说这怎么办?”    “我明白。下次跟家属解释的时候会更周到一些。”    “唔——”陈有光很满意地点点头,话题突然跳跃,“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有女朋友没?”    “嗯?”柳寄惶惑,陈有光这问题风向转变得也太快了。他从来这家医院开始,每每有人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的回答都是“快要有了”。  简单的四个字,可以理解为他有喜欢的人了,或者有暧昧对象了,又或者有人给介绍快成了。可以说有,也可以认为没有,左右都不算他说谎。    但这个搪塞人的理由用了一年了,他“快要有”的女朋友始终没有出现。    他刚要再敷衍了事,老陈率先堵住他的借口:“你可别跟我说什么快要有女朋友的话,难不成你家里给你定了娃娃亲?”    柳寄苦笑,之前还从没有人这样直截了当地戳穿过他。    “你看你看,我就说你肯定没有女朋友。不过不对啊,别说在我们科,在我们院也没几个像你这样的俊小伙子,单身的话,太浪费了。”    “陈主任,你别这样。你要给我介绍女朋友的话,我就把得罪您的话先说了吧,真不用。我现在一心只想的是好好工作,多学习,到我手上的病人我不会有手足无措的情况。至于女朋友什么的,我觉得我还年轻……”    “哎呀,我这还没开口就被回绝了,这咋交差?”后面半句,老陈只是喃喃低语,柳寄几乎听不清,但他也不打算追问,能避则避,他没心思想女朋友的事。    “我知道你想先立业,你看你一口气读到博士又有出国进修的经历,来我们院里工作也很优秀,可是啊,这个病人是看不完的,哪怕是专家教授也有面对病人而找不到治疗方案回天乏术的时候,你担心什么手足无措啊,都是瞎担心。再说了,立业和成家不冲突,你是男人,和女医生不一样,孩子又不需要你来怀你来生,对吧?”    明明是医生,可是一说到结婚生孩子,他竟然红了耳朵根儿。随即他轻咳了两下装作是清嗓子,手拂着鼻梁,看来不撒个谎是不行了。    “陈主任,是不是有谁拜托你什么了?”  老陈拿茶杯的手一顿,龇牙笑了笑:“呃……”  “我有喜欢的女孩子。”  “真的有?”  柳寄对上老陈的目光,神情无比真诚:“真的。”    “唉,可惜了,985硕士来着,长得也漂亮,还是搞金融的,收入高。真不再考虑一下?”  “陈主任,我心思真不在这里,眼看着就要考核了,还有主治的考试也撞一起了,觉得我准备的还不够充分。”    博士毕业就能考主治,但是他因为出国进修了一年就把考试给耽误了,等到签了医院才来考。规培期间,除了平时的急诊工作还有大大小小的考核,还有院方安排的各种培训讲座,饶是一向不愿意叫苦叫累的柳寄也大感时间不够用,哪还有心思谈情说爱。    “我是你带教我还不知道你?不就一个考核,全员都挂了你也不会挂。主治嘛,也简单,都是教过的学过的,你绝对没问题。”    柳寄手上倒拿着一根笔在桌上乱划着,老陈看他那腼腆的样儿,心想这媒也就不说了:“得得得,出科考核我一定不难为你,你这剩下的大半个月可得在急诊科好好干。那什么,神外主任是不是又给你吹什么风了?”    他连连否认:“主任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医院缺人嘛,张主任动不动就让你回去干活,能理解能理解。但是这个规培啊得有个规培的样子,以后你得在神外待大半辈子也不一定,多的是时间去接触那些疑难病例。张主任我还不晓得嘛,他每次来叫你干个什么事儿都是说‘我这里又收了个什么罕见病例,非常的具有挑战性和研究价值,你赶紧来。’胶质瘤脑出血颅脑外伤,病人太多了。你要真跃跃欲试,后面来的所有脑袋破了的都给你缝。”    陈主任在急诊科人什么人没见过,柳寄还没说几个字,心思全被看了个通透。    “高主任……”    老陈话头刚落,就听门外年轻医生这么叫了一声。办公室的两人扭头看门口,神经外科的高冕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老陈几不可查地一愣,立刻换了更欢喜的笑脸招呼:“嘿哟,高主任!高主任又来抓人来啦?还亲自来。打个电话,小柳立马就跑去帮你拉钩了,这么麻烦跑一趟的。”    “你能不能少说点我们科室的坏话?”    “你还偷听。”老陈笑眯眯地指指高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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